四人吃完了饭,冯煦率先说道:“陈先生,你今天说的货币论实在是令人佩服,若是朝廷能有陈先生这等人物,无论如何都不会弄到今天的地步。”
陈克笑道:“我这等人若是想在满清朝廷里头干点事,那是必死无疑。在下虽然不是千金子,却也不想坐那危墙之下。”
冯煦想到自己被俘的身份,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就换了陈克吃饭时候的话题,“陈先生讲货币,我是明白了这货币的概念。但是听陈先生的意思,是准备自己发行货币么?”
冯煦这等老官员的眼光就是不同,比起现在人民党的年轻革命干部高出去几条街,陈克一听冯煦的话就立刻有了和明白人说话的那种高兴感觉,他笑道:“我是准备建立发行货币的中央银行,以及在根据地里头营运货币的整个体系。”
“能否请陈先生讲解一二?”冯煦对此也很有兴趣。
与上午的课堂上那种深入浅出,花费巨大力气的详细讲解不同,陈克只是提纲携领的把大概的几个核心要点一点名,冯煦、严复、沈曾植就已经明白了。陈克要建立的体系说白了很简单,先建立法币,然后新政府通过对生产力和流通商品的控制来发行法币。先建立一个内部的交易体系,这个内部的体系采用贸易壁垒的模式营运起来。这些陈克准备讲两天的问题,屋里头的四个人花了十来分钟就讲完了。
冯煦当了几十年的地方官,对陈克说的中央银行的理念很能理解,他击掌赞道,“妙啊怪不得陈先生要花了偌大力气讲这个货币。若是不懂货币的概念,这后头的种种精微确实是弄不明白。”
陈克对冯煦的赞美实在是没有兴趣,上午讲课真的是把他给累坏了。这会儿拉着这几位曾经的高级官员聊天也有些排解下烦恼,顺道整理思路的意思。看冯煦只是简单的凑趣,陈克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倒像是显摆了。
此时却听沈曾植插话说道:“陈先生是担心你的那些个人民党同志跟不上你的想法?”
陈克立刻来了精神,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或者说陈克已经不担心了,不管同志们能不能跟上想法,陈克都得让他们跟上。
沈曾植脸上没有平素冷嘲热讽的模样,倒是一脸的郑重,“陈先生,你原先说你是学儒家的,我还不信。这次亲自看你们讲课,我是不得不信了。”
在座的三位严复、沈曾植、冯煦都是学儒出身的,但是严复因为从事海军的职业,接触西学极多,已经不能算是儒家的人。冯煦虽然是才子,考上了进士。但是他本人却更注重学以致用,在儒道上却没有深入钻研。三个人里头,严复和冯煦都公认沈曾植是大儒,如果没有人民党出现在凤台县,进而攻下寿州,俘虏了沈曾植。沈曾植今年就该升任安徽学政使。那可是绝不亚于安徽布政使冯煦地位的官职。
现在沈曾植居然说陈克是儒家的,严复和冯煦都觉得十分惊讶。他们知道自己的儒道之学比不了沈曾植,也不敢贸然自曝其短。
沈曾植也不客气,他坦然说道:“大清的儒家讲的是三纲五常,陈克先生的人民党也有自己的三纲五常,不过不是大清的三纲五常罢了。”
三纲”是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为臣、为子、为妻的必须绝对服从于君、父、夫,同时也要求君、父、夫为臣、子、妻作出表率。它反映了封建社会中君臣、父子、夫妇之间的一种特殊的道德关系。
“五常”即仁、义、礼、智、信,是用以调整、规范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人伦关系的行为准则。
沈曾植“陈克先生的我也读过了。陈克先生主张的三纲五常却是以生产力为核心。大清的儒家讲孝悌,讲的是仁义。但是陈克先生讲的是矛盾论,认为各种矛盾无所不在,矛盾永恒存在,为了解决矛盾,才有了协调矛盾的三纲五常这种东西。陈先生,若不是现在天下乱到这个地步,按你里所说,矛盾激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你的这套东西定然没有人信。大家其实不是信的这套话,大家信的不过是看你能办成大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