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蒲观水不得不再次喊道。随着命令,又是一排子弹向着蜂拥而来的北洋骑兵呼啸而去。子弹集中骑兵,或者击中战马,不过奔跑中的姿态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断有人中弹落马,不过整体冲击的姿态却没有变化。
蒲观水狠了心,他下达了破釜沉舟的命令,“连续射击!”
步兵队列中立刻响起了爆豆一样的枪声,却只持续了片刻就停下了,蒲观水甚至能够听到步兵们空扣扳机的声音。
“步兵装弹,机枪射击!”蒲观水继续喊道。在步兵队列前,设置了四个机枪阵地,这是最后的防线。
机枪开始怒吼起来,四挺机枪打出的密集子弹顷刻在数量上就超过了方才三百步兵射出的子弹总和。密集的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横扫骑兵队列,北洋骑兵终于出现了人仰马翻的场景。
孙永胜一开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突然出现了十几个机枪阵地,这些小小的机枪阵地与北洋军的八百多骑兵组成的洪流相比,也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即便是兄弟们被割麦子一样成片的扫倒,孙永胜也没有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被伏击了。
位于队列后方的骑兵还没有完全加速,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始勒住战马,不少战马在密集的枪声与主人强行勒马的双重作用下人力起来。整个队伍立刻混乱不堪,前排的骑兵已经加速,北洋军惊慌失措的队伍很快就变成了两截。
很难说到底哪一部分更加幸运一些,冲锋的队伍是撞向了步兵与机枪的枪口。而后排停下来的骑兵高高坐在马上,成了机枪上好的靶子。机枪手们根本不用费力的摇动枪口,只用利用机枪的后坐力开稍微转动枪口,死亡弹雨形成的扇面就足后覆盖北洋骑兵。
“孙统带……”有军官刚对孙永胜喊了一句,接着整个脖子被子弹齐齐切断,滚烫的鲜血喷了孙永胜一脸。孙永胜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喊道:“撤!撤!”一边喊,孙永胜在乱军中拨转马头开始撤退。在他之前,已经有些北洋骑兵开始了逃跑。在机枪的嘶吼声中,北洋军的骑兵部队仿佛一条痛苦扭动的大蛇,整个队形完全崩溃了。
如果把机枪开始射击算起,真正的战斗持续了不过十分钟而已。北洋骑兵被歼灭了过半,解决消灭最后的残敌又花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蒲观水觉得这整个时间好像是一瞬,又好像是极为遥远的事情。
满地都是伤者与死者,而放眼望去,除了已经逃得远远的那些北洋骑兵还能稍微看到一点点影子之外,远近之处都是受惊的马匹。战斗已经结束了。
此时,负责收尾的部队也出现了,有骑兵有步兵。大家正在追赶那些马匹。军马对于根据地来说太重要了。在作战安排里头,负责逮马的部队数量远超从事战斗的部队数量。
再次看了近在眼前的满地死者与死马,还有尚在挣扎的伤者与受伤的战马,蒲观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胜利了,而这胜利来的如此不真实。在作战的时候,在装作逃破的时候,心中的恐慌并不是装出来的,蒲观水心头真的充满了恐惧。他一度认为自己是不畏死亡的勇敢军人,可是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是在佯装败退,明知道自己跑的越快,距离机枪阵地越近,自己就越安全。可是背后震天动地的马蹄,依旧让蒲观水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当真的看到胜利的时候,原本的恐惧不受压制的涌现上来,彻底压倒了胜利的喜悦。蒲观水觉得双腿发软,他就这么软软的坐到了地面上。
不过蒲观水毕竟是个军人,此时依旧有一小部分脑细胞还在从事着与军事有关的思考。这不是蒲观水所熟悉的战争。蒲观水在德**校中,在北洋军中所学到的一切,都被动摇了。蒲观水突然怀疑,在三国演义中看到的诸葛孔明这样测算无疑的军事家真的存在。陈克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至少蒲观水从来没有见过陈克亲自上过第一线。即便是第一次安庆战役,陈克也不过是在距离前线很近的指挥部里头。唯一能成为指挥的,不过是在安庆城内面对安徽新军最后的顽抗,陈克命令大家破墙攻击。
军官们最难的就是在面对瞬息万变的情况,立刻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案。但是这些困难好像对陈克完全不存在。陈克总是能目标明确的拿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或者几十几百里之外的问题。
如果让蒲观水来制定计划,蒲观水靠自己受过的军事教育绝对想不出五百人步兵怎么对付八百多骑兵。更不可能如同陈克一样,让参谋部用“陈克方程式”来计算火力分配问题。蒲观水紧闭着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了陈克的样子,那是制定完这次作战之后,陈克与蒲观水的一次谈话。脸上挂着些许遗憾,陈克说道:“若是这次我们的计划侥幸能够得逞,往后的仗就只能走绝对的正途。北洋军不是傻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们定然不会再贸然行动了。”
蒲观水现在相信了陈克的预言,战役第一阶段已经结束,接下来就要看段祺瑞怎么表现了。
段祺瑞并不知道蒲观水这个北洋“叛将”此时想起了自己,由于没有心灵感应,段祺瑞既没有打喷嚏,也没有打寒颤。这个北洋第三镇的统制大人,并不知道骑兵部队残余的二百多人正在玩命的往北洋中军这里逃窜。在与敌接战的第一天,北洋第三镇就损失了自己将近十分之一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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