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着地图研究争论好一阵,庞梓突然问道:“他们要是走河南的话会如何。”
其实这是最简单的一条路线,从西安出发,出潼关走三门峡、洛阳,虎牢关抵达郑州以后沿着铁路线一路北上就进京了。潼关到虎牢关之间倒是山地,他地区都是平原,行军方便。但是这条路线得经过袁世凯现在的管区。不知为何,两人一开始下意识都避开了这条路线。
这两位对袁世凯能无视,对事实却不能无视。甘陕绿营抱着旺盛的忠诚心还真的走了这条路。11月28日,袁世凯电告陈克,甘陕三千绿营与新军的混合部队一路走到了郑州。这条军情立刻从安徽根据地传到了山东根据地。再从山东根据地转入柴庆国他们这里。
甘陕绿营的消息此时也传到了北京,京城上下得知救兵抵达,低落到无以复加的情绪立刻恢复了不少。忠诚无比,骁勇善战的甘陕绿营要进京勤王啦。宗室们已经忙着编排奖励的官职,在纸面上制定剿匪的计划。
载沣还不忘派人告知给各国使团此事,作为对使团逼迫清廷召回袁世凯的回应。
到了12月10日,三千在行军途中精疲力竭的甘陕绿营在距离北京南部一百多里外的行军途中遇伏。人民党四千骑兵发动了突袭。甘陕绿营真的是忠心耿耿,抵抗进行到了最后。两千绿营全部战死,一千新军剩了三百人。
在这场毫无悬念但是惨烈非凡的战斗里头,山东根据地的骑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四千骑兵伤亡超过了五百。洋溢着报复心的柴庆国命人把这剩余的三百人带到北京城下,将他们倒捆了双手,脱的只剩上衣,把甘陕绿营和新军的军旗、印信、一众指挥官的脑袋绑在这群俘虏脖子上,在惊恐万分的清军守城部队眼皮底下,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头释放了这群光腚赤脚的俘虏。
任何打击都没有比直接掐灭希望来的更加残酷。北京对甘陕绿营有着远高过实力之上的期待值,换来的是如此残酷的结局。满清朝廷上下,京城内外彻底失去了理性。要求袁世凯回京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外国使馆团以更加强硬的态度要求载沣立刻召袁世凯回京。而京城里头一些人再次装起胆子向天津出逃。
经此一役,满清再也看不到可用之兵。柴庆国带着部队南下回根据地。临走之前恶狠狠的对庞梓说道:“老三,狠狠的收拾这帮人一次。”
由于和河北清军多次作战之后有些托大,太过于低估了甘陕绿营的战斗意志。柴庆国这次直接采用集团冲锋。甘陕绿营即便遇袭也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直接派骑兵发起了反冲锋,延滞了人民党骑兵的冲击。居后的步兵们列队射击。好在柴庆国经验丰富,试图用大队奇袭的投机方法失误。他也根本不做无意义的调整,而是继续命令大队人马死冲清军步兵阵列。
这指挥方法本来没错,但是部队实在是从来没有没有和这等刚毅坚定的清军作战过。什么叫做死战不退,山东部队第一次见识到了。骑兵的手雷炸开缺口,还真的只炸开那么个缺口。缺口两边的清军挥舞着步枪就这么迎上来作战。有子弹的就射击,单打一的步枪放完,就用步枪戳冲近的马匹,戳不动战马就把步枪当作棍棒打马腿。使用步枪的清军反倒好对付些,甘陕绿营里头使用冷兵器的清军更是给部队造成了极大的麻烦。
与使用马刀的山东根据地的骑兵相比,甘陕骑兵训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的武器和单一使用马刀的山东骑兵相比有点繁杂,却都经过充分训练。一对一交手丝毫不落下风。
如果不是数量居于劣势,如果不是人民党的部队采用了陈克抄袭自外国的手雷、步枪、马刀的模式。如果不是甘陕清军行军途中消耗了相当的体力。如果不是柴庆国本人出生入死的战斗经验让他在缠斗中让一千部队下马作战。人民党的伤亡绝对不止五百多人。
战后各级总结会议汇总的结果,统一结论都是“战斗指挥中没有犯错,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小看了这些清军。遇到顽强抵抗的时候部队一时间情绪有些动摇。”
尽管指挥上没问题,柴庆国依旧充满了对自己的厌恶。这厌恶化作愤恨,他要求庞梓狠狠的给出逃的京城有钱人一次教训。
“你这是准备把这些马匪都撂在河北么?”庞梓问。
那些经验丰富的马匪在头一次的抢掠中收获甚丰,真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运回去的食盐够他们享乐好一阵子的。现在剩下的马匪都是小股部队,第一次抢掠中因为胆小心粗的缘故。要么收获不多,要么就是利益熏心准备留在河北再来几票大的。
庞梓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不讲义气”,他倒是向这帮人警告过未来可能有危险。不过马匪们这营生本来就是刀头上舔血,危险没什么可怕的。庞梓尽了义气之后,马匪们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更觉得有必要在这最后机会结束之前好好捞一把。
没有回答庞梓这个答案明摆着的问题,柴庆国叹道:“老三,咱们再进河北就不知道啥年月了。”
“要不再跟我进北京砍几家王爷?”庞梓笑道。他必须在这里待到袁世凯部回北京为止,其实这些土匪也是给袁世凯的“礼物”。
柴庆国知道庞梓要面对什么局面,他正色说道:“那倒不用了,倒是老三你得多加小心。觉得事情不对就赶紧回来。万一真的被围,你也赶紧投降。留住了命,报上了咱们人民党的旗号,北洋军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放心,没砍下袁世凯的脑袋祭奠景大叔和赵大叔之前,我不会死的。”庞梓笑的颇为开心。
纳兰讷若小姐坐在马车里头,同车的女眷们因为疲惫,已经靠在车厢上打着瞌睡。尽管车身颠簸的有点大,纳兰讷若偷偷从怀里掏出了本《慈禧的这一生》仔细研读起来。这是手抄本,连同前头的告示统统抄了一遍。作为家纳兰容若的后人,纳兰家觉得不能丢了先祖的荣光。虽然再也没有出过那等名动天下的家,可是纳兰家自然以诗自居。纳兰小姐因为这个传统自幼得到了很好的文化教育。
这本《慈禧的这一生》是纳兰家抄下来的。宗社们被这吓坏了,他们在京城大力搜缴。成绩很不错。由于这是白话文,能读懂的都知道这是烫手山芋,要么乖乖交了,要么就直接焚毁不留痕迹。纳兰家因为诗立家的传统,原稿倒是烧了,可忍不住还是抄了一份。纳兰小姐今年十七岁,看了她爹藏起这的时候实在是好奇心大起。趁着出门逃难的机会,她偷了这本私下阅读。
纳兰小姐是知道这的作者是陈克。她家有套完整的《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的兴起》,不管懂不懂,纳兰小姐读了之后甚是赞美。纳兰小姐还真的见过陈克一次,那是陈克大排筵宴成亲的时候,纳兰小姐跟随家人参加了婚礼。那个高大英俊的方脸男子在北方是美男子的标准模样。而面对众人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却毫不扭捏的笑容,纳兰小姐很久之后还能想起。
京城懂西洋钢琴的大家闺秀不多,何家的小姐何倩懂钢琴,那可是姑娘们非常羡慕的对象。得知陈克是钢琴高手,纳兰小姐对陈克自然是更高看一眼。
等精通“文章乐器”的文人陈克以“大反贼”的名声震动京城和天下。纳兰小姐并没有把这个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年轻造反学者当成大敌。相反,这么一个人物在少女粉红色的想象中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
手持武器冲杀在战场上的陈克又是什么模样?或者骑着雪白的大马,站在军旗下指挥作战的陈克又是什么模样?不管怎么样的形象,纳兰小姐只能根据自己见过的北洋军,给陈克套上一套北洋将军服,而且总是幻想自己也一身戎装的站在陈克身边。
京城外的马匪肆虐,京城里头谁也没把这些马匪与肆虐安徽的人民党联系在一起。不过必须说明的是,即便纳兰讷若小姐知道这是陈克的布置,她也不会对陈克有什么恶感的。
《慈禧的这一生》是白话文,可经过冯煦与沈曾植这两位大文人反复修订,文笔清秀,言辞平和。以娓娓道来的模式说着天下大事,谈论满清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慈禧太后,完全符合了纳兰小姐对陈克的想象。对陈克的仰慕之心不仅没有丝毫消退,反倒极大的被煽动起来。
甚至连由远及近的尖锐连续胡哨声,在纳兰讷若小姐耳中也十分悦耳起来。
“马匪来了!”随着惨叫声,马车先是猛烈一震,然后就停了下来。纳兰小姐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把揣进怀里。而其他女眷们也已经惊醒过来。
尖锐的呼哨声更近了,四周的哭喊声,尖叫声更猛烈的响起。随着一通枪响,这些声音戛然而止。
“再喊老子们就杀人啦!”狼嚎般的声音让车辆里头的女眷们用手捂着嘴,一生都不敢吭。
“你们听好啦!老子们知道你们是逃难的。这队伍里头也没有什么满清王爷。所以俺们要钱不要命。不过谁他妈动一动,老子就杀人。”
喊声让所有人吓得不敢乱动。不过外头男子们的叫声求饶声却此起彼伏。女眷们一个个心扑通扑通乱跳,纳兰讷若想从棚板缝中偷偷看出去,却被她母亲一把按住。“低头别动。”母亲的低低的声音里头有着无法形容的恐慌。马匪们抢走了王爷家福晋格格的消息传遍了京城。没有女子不害怕的。
车队不大,很快就有脚步声到了近前。“这里头都是女眷!”有人说道。
“是娘们?娘们好啊。得让大爷我看看。”外头的人不仅没有停止的意思,反倒更加兴奋起来。随着外头动手的声音,女眷的门帘猛的被掀开。
包括纳兰讷若在内的女眷们都尖叫起来,马匪们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把女眷都给拽了出去。不用说,头上的簪子,手上的手镯先给撸下来。车里头的东西也往外一通乱拽。
“把好东西都藏娘们车里,你这是想唬大爷我不是?”马匪拎着一个打开的首饰包破口大骂道。不仅骂,马匪对着纳兰家的男子一通拳打脚踢。
“不许打我爹!”纳兰讷若一声尖叫,起身就撞向马匪。没等她达成目的,却被另外一人拽住了手臂。一停顿之间,始终遮住脸的纳兰讷若小姐被马匪看了个清楚。
“这妞还怪俊的。长得跟个小狐狸似的。”马匪笑道。
这年头的容貌以“银盆大脸”为美,也就是说白皮肤圆脸最佳。尖脸高鼻的被称为“狐媚之相”。陈克的老婆何颖就是这种类型。有时候纳兰讷若小姐对着镜子的时候,心里头还是很不服气的。可那是幻想与文质彬彬的陈克在一起的时候,被马匪这么一说,纳兰小姐对自己容貌的自信变成了一股极大的被羞辱感。
“这几位大爷,钱给你们!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纳兰家的家主还是努力保护着自己的家人。
此时马匪们抢掠已经基本完工,纳兰小姐却听抓住自己的马匪一阵淫笑,“小孩子?我看这妞也不小了么。”
也不管纳兰小姐自己意愿如何,马匪们突然挥拳把她一拳打晕。再后来,纳兰小姐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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