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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局势大乱(1 / 5)

第八章局势大乱

富老公说的这个人,叫李德标,关于此人的发迹,颇有传奇色彩。

他是辽北法库县人,十九岁加入奉军,在奉军大将郭松龄麾下当个普通小兵。

民国七年,张作霖当上了东三省巡阅使,正式成为东北王。

他踌躇满志,觉得自己住的宅邸规格也得提升。

于是奉天城内的帅府进行了一次翻修,范围比从前扩大了不少,郭松龄当时担任卫队旅参谋长,特意多派了几个警卫连在四周加强戒备,其中李德标所在的这个连,就把岗哨设在了大帅府东门附近。

张作霖这人有个习惯,喜欢微服私访,经常戴着一顶瓜皮帽,穿一条马褂,什么人也不带,孤身一人溜达出去。

这一天他又一个人出去转悠,考察了奉天城里几处要害设施和军营,到了夜里才回来。

张作霖走到大帅府东门,正要往里走,被正在岗亭里执勤的李德标看到。

李德标一看有个商人模样的家伙鬼鬼祟祟接近大帅府,立刻举起枪来大喝,让他赶快离开否则开枪。

张作霖又好气又好笑,以为卫兵没认出来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

不料李德标喀嚓一声拉动枪拴,竟然真要动手。

气得张作霖张嘴大骂,说老子就是张作霖,你个小王八羔子赶紧把枪放下。

这李德标也是个直性子,非但没把枪放下,反而大骂:“你是张大帅,我还是你亲爹呢,赶紧滚!不然我真开枪了。”

两个人僵持了半天,最后张作霖怕这小子犯浑真开枪,只得悻悻离开。

他去了大南门里路东的教导队机关枪中队部,在那给大帅府挂了个电话,让郭松龄赶紧过来接人。

郭松龄接了电话有点莫名其妙,大帅回大帅府什么时候需要特意去接了?

但他不敢怠慢,连忙赶到中队部,把张作霖接回去。

张作霖进了帅府,第一件事就是让郭松龄把东门岗亭里的李德标叫过来。

李德标被带到以后,张作霖故作不悦,指着他说你现在看看我是谁。

李德标一看,才发现刚才门口那人果然是真的大帅。

旁边郭松龄脸色铁青,汗如雨下,这个混小子居然连大帅都不认识,还拿枪指着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张作霖一拍桌子,说你不让我进就算了,还说是我亲爹,占我便宜啊?

李德标这才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了,整个奉天城里,敢自称张作霖亲爹的,恐怕就他一个。

李德标脾气硬,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脖子一梗:“我们连长说了,不许任何可疑分子靠近大帅府。

您一不带卫兵二不亮证件,我是照章办事!”

张作霖没生气,反而十分满意,一指郭松龄:“你的兵不错,有种!如果奉军将士个个像他一样,严格执行命令,不打半点折扣,那天下就没人能干得过咱们了。”

就因为这件事,李德标因祸得福,反而受到褒奖,很快升了官。

张作霖听说他是法库人,还给他介绍了一个同乡,巡阅使署总参议杨宇霆。

杨宇霆对这个硬骨头小同乡十分欣赏,给他找了个媳妇,还把他送去讲武堂深造。

从此李德标平步青云,在东北军里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到了民国十七年,他已经升到了上校团长,带着一个独立步兵团,隶属第十四军,在军长孙殿英麾下做事。

许一城听完,说此人倒也是个奇人,不过为什么找他?

毓方说:“前些天我听说,孙殿英被冯玉祥打得大败,十四军一路北溃,现如今在蓟县休整。

而这个李德标独立团驻军的位置,就在蓟县和遵化之间,离平安城和东陵都很近。

富老公也是法库人,跟李德标有点交情,还曾经助过他的军饷。

如果能请他出手,不指望说剿灭王绍义,起码能护得住东陵平安吧——我们宗室的人情,在京城附近也只有这一家能使得动啦。”

许一城沉吟片刻:“军事上的事我不太懂,不过李德标的顶头上司孙殿英没下达命令,他能随意行动吗?”

毓方笑道:“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孙殿英是个三姓家奴,全靠抱着张宗昌的大腿才混进奉军序列。

张作霖对于非嫡系部队都有很深的戒心,他把李德标的独立团编入孙殿英的十四军,是带有监视的意思。

所以李德标的独立团,在孙殿英那儿根本是听调不听宣。”

许一城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似乎没什么破绽。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富老公和许一城去找李德标。

这时富老公眉头一皱,沉声说:“不行,这样还不够。”

两人问他怎么了,富老公道:“李德标这个人我很了解,做事非常一板一眼,从来没有通融。

你想,他当小兵的时候,都敢拦张作霖,现在这脾气更不得了。

这件事涉及军事部署,他未必能卖我这个面子。”

“那就给钱!咱们再帮他点军饷不就得了?

我就不信,一箱子银元砸过去,他会不动心?”

毓方不以为然。

“不够,还是不够。”

富老公摇摇头。

毓方沉思片刻,看向许一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许先生,这时候,就得借助你们五脉的力量了。”

许一城何等敏锐,立刻就猜出了他的意图:“你想伪造一份张作霖的手令,假传命令让李德标去打王绍义?”

“聪明。”

毓方抚掌而笑,“李德标对张大总统忠心耿耿,对于他的命令,一定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到底。”

“这不合理吧?

你就不怕他一通电话打到总统府或参谋部去核实?”

许一城皱眉。

毓方得意地道:“若换作平时,这个计策自然行不通,但如今奉军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电话电报全都不通,李德标这种心腹嫡系,只会认张作霖的手令——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说到这里,满怀期待地看向许一城,“至于如何模仿张作霖的笔迹,就得请五脉的手段了。”

五脉中的红字门——也就是刘一鸣所在的这一脉——专精字画古书,门下子弟从小都要揣摩各家书法,让他们模仿张作霖一个大老粗的笔法,简直是轻而易举。

许一城盯着毓方,看到他闪过一丝狡狯的神色。

毓方什么小心思,许一城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想借此把许一城和宗室绑得再紧些,最好是把五脉一起拉下水。

可惜许一城也没有别的好办法,毓方提出的这个提议,确实是目前最合适的,没其他的选择。

毓方趁机又道:“我知道五脉从无作假的习惯,不过事急从权,若能挡住王绍义,日本人自然也知难而退。

一封手令,能退两路兵马,这是多上算的买卖呀。”

他虽不理解许一城为何对日本人如此上心,但知道把这件事抬出来,这个人肯定无法拒绝。

许一城沉思良久,长呼一口气:“好吧,我去跟五脉联系。

你手里有没有张作霖的手令?”

毓方道:“手令没有,真迹倒是有一份。

前两年张作霖在北京接见过皇上,送了幅字儿。

皇上嫌不吉利,就没带去天津,在我这儿收着呢。”

富老公转到后屋,过不多时抱出一个卷轴。

许一城打开一看,明白为啥溥仪嫌不吉利了。

上面写了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再造共和”。

给一个逊位的皇帝写这四个字,那真是再讽刺没有了。

更奇特的是,落款居然是“张作霖手黑”。

许一城奇道:“不是手墨么?”

毓方尴尬地答道:“他说宗室每年拿政府的补贴已经嫌多,难道还想占片土地不成?

所以墨字下面少了一个土,成了手黑。”

许一城纵然愁绪满腹,听到这个说法也不觉失笑,这位大帅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他收起卷轴,转身离开。

毓方在后头一拱手,恭敬道:“成败,就靠许先生你了。”

不知为何,许一城听到这句话,突然遍体生寒。

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始至终,毓方和富老公都没问过海兰珠的情况,也没考虑过如何去平安城营救海兰珠的方案。

他们是对自己有信心不会见死不救,还是根本漠不关心?

这位海兰珠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大事当头,许一城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

他出了门,药来正等在门口。

药来告诉许一城,刘一鸣已经被送到付贵家暂歇,其他的人也都在。

付贵家就在警察厅不远的一条胡同里,是一间大青瓦房外加一个带柴房的小院。

付贵一个人住,所以屋里屋外都很简朴,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本来付贵让刘一鸣回五脉,不过刘一鸣又不愿意回去,怕错过什么大事,于是就暂时在这里落脚。

许一城抬帘进来,刘一鸣正躺在床上,黄克武满头大汗地给他清理伤口,姊小路永德大概对刘一鸣不很重视,所以没有用心拷打,万幸都是皮肉瘀伤。

付贵一看许一城的神态,就知道他肯定没把事情放下,面色不由一板:“嫂子你安顿好了?”

许一城道:“她在协和医院,比家里安全——姊小路永德呢?”

付贵下巴一抬,没好气:“扔柴房了,这会儿正睡着呢。”

刘一鸣看他来了,挣扎着要起来。

许一城快步过去,让他躺好:“你没事吧?”

刘一鸣道:“还好,对了,药大伯的事……您跟沈老爷子说了没?”

他眼神闪烁,满是期待。

药慎行勾结日本人贩卖烟土,这事抖落出去,沈默再护着他也没法偏袒。

这族长之位,必然旁落。

许一城也不隐瞒,便把跟药慎行、沈默的对谈和盘托出。

听到药慎行说去见日本人是为收购古董的事,刘一鸣情绪激动:“药大伯他那是托词!许叔你应该当场戳穿他!这是多好的机会呀!”

许一城平静地摸了摸他脑袋:“一鸣,你别费这个心思了,五脉是五脉,我是我。”

刘一鸣瞪大眼睛,怒火中烧地争辩道:“您也看见了,这些人只是一群太平犬。

如今这个变局,若没个明白人领着,早晚得翻沟里去!您不去争,就是放弃责任,放任这一大家子完蛋啊!”

刘一鸣一直想把许一城推上族长之位,这个大家都心知肚明。

但这么一个性子深藏之人,现在居然一反常态如此直白地喊出来,可见执念到了什么地步。

他一动,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睛却一直盯着许一城,不容他退避。

黄克武和药来都沉默地看着许一城,五脉的三个年轻人各怀心思,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许一城道:“这件事咱们容后再说,眼下有一件急事,还得要你帮助。”

刘一鸣只道他是推脱,不料许一城拿出一个卷轴,说出他和毓方商量出的计划。

“五脉虽有严规不得作假,不过事急从权,这也并非牟取私利。

一鸣你是红字门这一代最杰出的子弟,模仿张作霖的手令,应该不在话下。”

刘一鸣接过卷轴展开一看,突然抬头:“许叔,这字我能模仿,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黄克武在旁边一捅他,急道:“大刘,你干吗?

这是要挟许叔吗?”

刘一鸣淡淡道:“放心好了,这不是要挟。

就算许叔拒绝,我也一样会把手令写得漂漂亮亮,绝不含糊。”

刘一鸣这是以退为进,不过手法略显稚嫩。

许一城道:“你说吧。”

“东陵之事如果顺利了结,很快就是沈老爷子八十寿诞,我希望您能到场。”

沈默会在自己寿宴宣布五脉接班人的名字,刘一鸣让许一城出席,自然就是希望他去争一争。

出乎意料的是,许一城答应得非常干脆:“好,我答应你,我会出席。”

许一城的意思是,我只答应出席宴会,可没答应去争位子。

刘一鸣想的是,只要你在宴会里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姿态,就是一个胜利。

于是这两边终于达成了一个微妙妥协,刘一鸣长长舒一口气,似乎卸下了一件大事:“帮我准备笔墨吧。”

他重新把卷轴展开,仔细观察。

许一城把毓方备的上好纸、笔、墨都铺好了,忽然听到门板一响,回头一看,发现药来推门闪身出去了。

许一城把墨柱递给黄克武:“你来帮一鸣磨墨。”

然后也走了出去。

药来正蹲在小院柴房门口,一声不吭,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一城走过去:“怎么了?

觉得难受?”

药来半抬起脑袋,收起以往嬉皮笑脸的油滑:“您和刘哥当着我的面商量怎么在寿宴上给我爹难堪,我没法儿听啊,只能躲出来了。”

他又补充道,“我爹是做得不对,可他毕竟是我爹呀。

我知道平时没少给他找事儿,也没少挨打,不过让我听着你们说这个,我真不知道该……”

许一城蹲到他旁边,双眼望天:“你知道我为何当年离开五脉么?”

“呃?

为啥?”

药来年纪比较小,许一城离开是他出生前的事。

何况他是药慎行的儿子,别人也不会告诉他。

“我是被我爹硬生生打出去的。”

许一城仰起头看向天空,阳光很强烈,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像是对过去有着无限感慨。

“你爹也打你啊?”

“嘿嘿,你如果见过他打我的样子,就知道你爹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这么粗的藤条,他打断过三根。”

许一城用手指比划了一个长度,让药来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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