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长青这么想着,慢慢走了过去,不过他的心情也并不大好,本以为请了大夫来,至少能开个方子,吃点药治一治,却没想到最后什么也没瞧出来,他都有些失望,更别说洛婵了,他几乎能想象出此时少女眼中满心的希冀慢慢堙没,最后变成了黯淡之色。
他走近了些,才开口道:“你……”
洛婵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来,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却没有真的哭,迟长青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每回他觉得她一定会哭的时候,她没哭,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女人都这么难以捉摸么?
听见大夫说没法治的时候,洛婵倒不是不难过的,只是她早就有了准备,她从前在府中,后厨里有个厨娘,做的菜和吃食特别好吃,洛婵很喜欢她,若是偶然在府中碰见了她,还会停下来同她打招呼,说一说话。
那个厨娘是哑的,但是她人缘很好,见人先有三分笑,府中很多下人都喜欢她,洛婵也曾经问过,要不要请大夫替她治一治哑疾。
厨娘比划着拒绝了,旁边与她关系近的下人解释道,哑疾并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她曾经的家境也十分富裕,但是家里为了治她这个病,掏空了家底,看遍了北地的大夫,甚至也找过告老还乡的老太医,最后却仍旧没治好,她才不得不出来谋生。
或许是因为厨娘的境遇,在得知自己哑了的那一刻,洛婵心里就做好了准备,可能要哑一辈子了,所以当老大夫说他治不好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并没有多么大的落差。
虽然仍旧是难过,但是于她而言,能从大牢里活着出来,已是万幸了,只是不知道爹娘兄长他们怎么样了……
洛婵正发呆的时候,听见迟长青道:“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去临阳城看一看。”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也不是商量,洛婵只好点点头,去就去吧。
他们在河居镇逗留了五日,那老大夫开的方子很有用,到了第六日的时候,洛婵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迟长青买了一些干粮等物,准备启程。
因着洛婵病才刚好,不宜过于劳累,迟长青又花钱买了一辆车,套在马上,免得又如第一天一样,把人给颠簸坏了,这一路去临阳城,少不得在半道上要休息露宿,迟长青是个大男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他带了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若是再把人给折腾病了,更麻烦。
匆促之间弄好的马车,自然是比不得洛府从前出行的,车里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其余什么也没有,寒酸简陋,马车壁上的板子缝隙很大,四面透光,还一个劲漏风,洛婵抱着双膝靠在角落坐着,身下的马车一路颠簸,晃得她都快吐了,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闹腾,车帘被风吹起来时,露出了男人的背影,挺拔而坚韧,稳如磐石。
这么赶了半日的路,到了中午时候,迟长青才停下马车准备休息,他在旁边站了半天,不见马车里有动静,便掀起车帘一看,只见洛婵坐在车里,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迟长青吓了一跳,下意识皱起眉,道:“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难道是病还没好?他心里隐约有点后悔,早知如此,就应该在河居镇上再多住两日,也不急在这一时。
洛婵苍白着脸,摇了摇头,这么一晃,她又开始晕了,胃里一阵翻滚,她连忙捂住了嘴,生怕吐出来,一边冲迟长青摆手,一边竭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见她这样难受,迟长青的眉心皱得死紧,却又不敢碰她,只好从马车里找出了水囊递过去,洛婵喝了水,胃里好过了些,迟长青又问她道:“哪里还不舒服?”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受不住,要么就仍旧回河居镇去,要么就近找个村落,让她先休息两日。
洛婵摇了摇手,迟长青探手过去,掌心摊开给她,洛婵愣了一下,才一笔一划地认真写:马车太晃了,头晕。
迟长青:……
大将军真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小哑巴居然还晕马车。
当时是怕骑马速度太快,把人给颠坏了,这才特意套了车,没想到乘马车的速度是慢了下来,还是把人给晃晕了。
看着少女那张惨白如纸,柔柔弱弱的小脸,整个人宛如蔫了的柳枝一般,迟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脑门上的青筋开始隐约跳动起来。
他用了十万兵权换了这么一个小麻烦回来,到底是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