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角噙了微微的笑,遂从藤椅上起身,看似无意的从架上取了本小书,《辩乐论》,“日间给我唇上涂酒的那只手掌有着剥茧,是军人握剑柄的地方。可是若只是一介武夫的房间却不会这么雅致。”又扬了扬手里的小册子,“不同于坊间流传的,这是没有添油加醋的最初版本。石将军的才学,潘岳自愧不如。”
“出名不是什么好事情,站在坊间传言的风口浪尖上。”石崇的笑仍然像上午一样明朗,“借用的你的文章出了风头,怪不得你见了我就要张嘴咬人。”他把手臂在我眼前扬了扬。
我看到他连着修长手指的手背上,齿印分明。
也不管他语气里明显的戏谑,我正色道:“连当朝重臣的石侍郎都是这样轻薄无礼的人,我怎么又能指望一篇短短的文章来阻止礼崩乐坏呢。”我的话说的是十分的不留情的了。
石季伦眉微挑:“知道现在世人不吃孔夫子这一套了,潘郎君何必来洛阳趟这浑水呢?一封诏书动了你的心?恬淡如你,竟也有位极人臣的宏愿?”这算是对我此番来都城“追名逐利”的嘲笑么?
我以沉默作为回答了。我不想连娘亲那点微末的心愿都说与不熟识的人知道。微愣的瞬间,石季伦已欺身至我眼前。
他也不怕轻薄浪子的印象在我心里扎根,自顾自倾身环在我身侧,突然压下来的重量使得藤椅咯吱咯吱的响。我却已经习惯他这种交流方式。
他用食指在我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你还真是不怕死。”
我只是习惯的想的多些,在陌生的环境下为自己保留些,免于受一些伤害,却真的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俄顷才想起日间那一道针刺般的目光和他在我耳边的那句耳语。
“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你说救了我的命。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只是因为你著文回击我《乐论》里的言论而来洛阳报仇,你信么?”
他便取了我刚刚随手放在案上的袖刀,用冰凉的薄刃在我颊便蹭着,“你贴身的袖刀,上面刻着什么你自己最清楚。”他吐出的气息温热了我本冰冷的鼻尖,“你倒是很低调的倚着树发呆——你还不知道那场宴会上全部暗兵的注意力其实都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终于撇开了淡淡的冷漠,第一次显出了惊异的神色。
果然,石季伦轻快的起身。这一次他笑得十分的爽朗,“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啊!”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