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再留在正房,寻个借口离去。
青枝瞧了他背影一眼,又抬头去看窗外的月光,心里盘算着织机的事。过得会,她招招手,唤一个丫环过来。
“你可知京城有名的木匠?”
丫环笑着道:“奴婢知道一个叫柳能的,夫人曾请他来雕窗,做床书柜等等。”
“品行手艺都好?”
丫环点头:“当然,不然夫人也不请了。”
青枝笑笑:“多谢。”
丫环奇怪:“姑娘是要做什么木件吗?如果是,跟夫人说便行了。”
“不是。”青枝自然不会告知,“好奇问问。”
待到亥时,裴连瑛仍未归,李韭儿就让丫环送她们去后院歇息。
接连两日,都没再看到他,倒是有客人上门,李韭儿请她们三个出来一起喝茶。
周茹叫青枝穿上李韭儿送的裙衫。
这墨花裙没有细褶裙宽大,青枝穿上后感觉走路颇为束缚,两条腿得小心翼翼才不至于绷到裙子,她皱一皱眉:“还是娘买的裙子好。”
得了夸奖,周茹自然高兴,但很快就道:“你只是穿不惯,我看挺好看的,走起来文雅……你平时走得太快了,学学京城的闺秀,你可是官夫人。”
“官夫人”这三个字现在有点像紧箍咒,青枝头疼。
周茹又教导她:“今儿来得也是官夫人,请我们去便是开开眼界的,往后你也得学着与这些官夫人打交道。我听说她们就专做一些赏花观画,弹琴吟诗的雅事儿。”
青枝没应声,拉着腰间的丝绦。
周茹回头问陈念:“阿念,我说得可对?”
陈念道:“嫂嫂说什么了?”
这一位更是没有听,周茹气结,觉得自己也是糊涂了,陈念向来跟青枝是一条心的,怎么会帮她?她再次提醒女儿:“学一学没有坏处。”
客人是隔壁姜家的女眷,姜老爷现任洛京府府丞,姜公子在馆阁任编修,曾是裴连瑛的同袍。姜夫人跟李韭儿性情相投,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之前听说陈家要来京城,姜夫人也是颇为好奇,今日便来拜访。
她的女儿姜怡穿蓝织金薄袄,月华裙,端庄地坐着,微带笑意。
青枝一眼就瞅见她,目光落在那薄袄上,暗道京城的闺秀应该都喜欢锦缎,也买得起,假若开家锦缎铺,一定生意不错。她微微一笑,向长辈们行礼。
姜怡仔细打量,想到临出门时母亲说,裴家拒了那么多想结亲的人家,还真想看看定亲的小姑娘是何模样。
现在看到了,这陈姑娘是她意料之中的妍丽。因李韭儿说过陈家只是普通人家,她便猜测,家世不好的话,容貌才华总得要出众些。
姜怡也随之站起行了一礼。
动作优美,似弱柳扶风,周茹道:“一瞧就知念了许多书的,满身书香。”
姜夫人笑道:“哪里哪里,她也就只多识几个字罢了。倒是你家女儿长相出众,实在漂亮。”
没有母亲不喜欢女儿被夸,周茹心里乐,表面谦虚:“皮猴儿似的,得多向你家千金学习。”
这姜怡文静大方,李韭儿一向喜欢,有心让青枝跟她做朋友,便叫她们坐在一起。
姜怡问青枝均州的事,又同她谈论诗词。
青枝幼时跟裴连瑛学过,说几句不难,可她心里不喜欢,就直接说没有学过。
姜怡问:“那你平常都学什么?”
“学织作,我会织锦。”
姜怡诧异。
织锦不似普通的女红,女红女儿家都要学,织锦需得织机,还要两个人相互配合,爬上爬下的,那是织娘做的事情。这两家定了娃娃亲,裴连瑛又中了状元,照理说陈家不该让她学织锦,她忍不住道:“你学来做什么?不如学学琴棋书画。”
这句话让青枝想到了裴连瑛。
姜怡这种大家闺秀才是跟他兴趣相投吧,她笑一笑:“我只喜欢织锦,”又问,“姜姑娘,你知道京城最大的锦缎铺是哪一家吗?”
“万春锦缎铺。”
“客人是不是很多?”
“应该是。”
“你没去过?”
姜怡道:“许久不去了,我要买锦缎,自有家中管事去买。”
“什么都是管事买?”
“嗯,还有丫环……我这般年纪不该出门了,只偶尔去好友家坐坐。”
十六七岁,真当青春,竟说不该出门了。果然闺秀跟她们织娘不同,她在均州走街串巷,好不惬意,不出门简直跟要她的命一样。
青枝不知说什么,只能端起茶喝。
一个多时辰后,姜家人才告辞,她同母亲,姑姑回后院歇息。
结果刚进门,两个丫环捧着十来卷书出现,说是裴连瑛昨晚吩咐的,她们刚刚收拾好送过来。
青枝扫了一眼,由不得冷笑。
裴连瑛不会以为她这么大了,还愿意被他“用心栽培”吧?他是不是还想听她说声“谢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