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个姨娘原在宫中织造局当过差事，想来论据是可靠的。
柳芃：“……不如干脆别绣花样，直接用布裁一裁好了。”
“你当穿孝呢。”温如韵对这种破罐子破摔的作为十分无语，再说就不怕触犯皇上逆鳞？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扣下来，到时候真有人给她收尸了。
柳芃，“……我再学学吧。”
比起女红，她对温家的兴趣显然更大，“你那哥哥嫂嫂现下怎样，还是朝打暮骂么？”
温如韵也是一头雾水，她跟徐姐姐原本动不动就通信，可这都有三五日没来信函了，听说徐迎夏还叫了裁缝到府里量衣裳——她怎么有心情关心穿戴？
柳芃大概知其底里，含笑道：“她肯安心过日子也是好事，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心里却很清楚，这件事还未完，她给徐迎夏的灵泉药量，显然不止让一个人昏睡那么简单，徐迎夏这么每晚当安眠药似的掺那么一点，更像是麻痹自己——问题的根源并未得到解决。
她的婚姻生活并不会因此变得幸福。
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柳芃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对了，后日是阖宫夜宴，你可打算赴会？”柳芃猛然想起这茬，要不是李德全好心提醒，她都不知道名单上还有她的一笔。
“姐姐忘了，我的位份是没资格出席的。”温如韵笑道。不过她过惯了安生日子，也不稀罕那种热闹。
柳芃却挺犯难，她虽进宫三年，勉强也算个“老人”了，可她连宫里那些同事都没认全呢，到了宴会上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一概不知，不会还要她敬酒罢？
她酒品非但不好，甚至可以说极差。
温如韵安慰道：“你还说我杞人忧天，我看你也是小题大做，宫宴多少来客，若个个都去敬酒，不得闹翻天了？我想不至于的。”
柳芃亦觉得如此，反正她打算小富即安就好，出头椽子什么的，还是给别人去当罢。
宫宴的布置比柳芃想象中还热闹，数盏大红灯笼悬在房梁四角，照得殿内亮堂堂一片，与白昼不相上下。
听闻是窦淑妃负责的，倒是颇有巧思。
柳芃小心翼翼将干煸虾仁放进嘴里，不敢用力咀嚼，怕爆开的汁水溅到衣襟上。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吃法倒是颇具趣味，谁叫宴会的伙食比她平日好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是部分菜肴偏冷偏硬，想来御膳房离此有些距离，哪怕路上再怎么精心，也还是会失了温度。
云伊婉还在“卧病”中，柳芃因此分得了一个比较靠前的座位，头上正坠着那顶六角宫灯，且喜由于灯下暗的关系，反而不十分引人瞩目。
奈何有些事不是她想低调就能低调的。
窦淑妃见她旁若无人大快朵颐，难免暗恼，“柳美人，你今日没用过晚膳吗？”
但凡懂礼的嫔妃多少都晓得垫些肚子再出门，哪有到宴会上大吃大喝的，这清音阁又不是饭馆。
怕是想引得陛下注意——好一个诡计多端的狐媚子。
柳芃心说你不说话根本没人理会，一说反而弄巧成拙。
慕容恢本来只在安静地自斟自饮，哪知窦淑妃这么一吵嚷，柳芃成了全场焦点，皇帝的视线也随之而来。
柳芃只得放下碗筷，虚心纳谏，“淑妃姐姐说得是，妾不吃了。”
窦淑妃不免更加恼火，怎搞得好似她欺负人一样？
慕容恢没说话，只让李德全将他案前的御膳也撤下几道，或许是无意之举，可落在旁人眼中，倒好像他跟柳美人同仇敌忾一般——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柳芃：……呃。那啥，她觉得皇帝可能单纯没有胃口罢？
毕竟从开宴慕容恢就没吃多少东西，面上也无多少喜色，今儿本是为淑妃贺寿，他倒好，非但无所表示，还跟死了爹妈一样。
难怪窦淑妃不高兴。
窦太后似乎知道关窍，可也无力解释，只能勉强劝道：“皇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你这样耿耿不忘，伤怀的只是自己。”
慕容恢静默地应了声是，上前为太后祝酒，窦淑妃本想趁机沾点龙气，奈何杯子放得太快，半滴也没沾唇。
怄得她赌气回座上去了。
太后又道：“听说你关了云美人禁足？改日还是放她出来罢，哀家身边也没个解闷的。”
以前没觉得云伊婉如何，离了她却是处处不方便。侄女虽好，奈何架子太大，窦太后也不便十分使唤——那云伊婉端茶递水捏肩捶腿样样做得，不但会讲解戏文，还擅捧场，可比宫女强多了。
慕容恢面无表情，“母后若嫌长日无聊，朕也可以服其劳，至于云美人入秋之后犯了旧疾，怕是得过阵子才能痊愈。”
太后面露讪讪，“罢了，母后也不是非她不可，就让云氏安心养着罢。”
眼睛却不着痕迹地瞥了柳芃一眼，为了这女子皇帝才会大动肝火，否则云伊婉哪会如此倒霉。
皇帝，到底还是走了先皇的老路。
柳芃：……您老人家实在多虑了，她真不觉得自己有当妖姬祸水的资本啊！
宴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困意，随着太后先行离场，众妃也打算各自回去歇息。
柳芃混在香风四散中，正要从善如流地告退，窦淑妃却叫住了她，“柳美人，陛下神思昏倦，不如扶到你宫中歇息？”
李德全一阵激灵，皇帝今晚的确喝得多了点，可谁能保证半夜不会醒来？
窦淑妃当然也是知道那传言的，噙笑道：“此处离漪澜殿最近，更深露重，你也不愿陛下染上风寒罢？”
柳芃：……
不，她很乐意，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