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不会知道,这片极寒之地的人们不会知道,在同一时间,还有许多跟他们身份相当的人在这个鼎盛之国苟延残喘地活着,即便出生在更温暖的地带,这般丰盛的菜肴也无缘以庆贺之名摆上他们的餐桌。他们的冷暖亦被正在欢度节日的领主视若无物——只有当交税日临近的时候,贵族老爷们才会纡尊降贵地看他们一眼,而其余时间他们都在遗忘中挣扎,“生活”一词被日以继夜的劳作消磨掉了红润的气色和丰满的肌肉,只剩下名为“生存”的骷髅,枯瘦如柴的骷髅。
祂想起鸟语花香的伊甸园,在袅袅茶香中的谈话。
“那什么样的神明才是很棒的神明呢?”
祂说,你觉得呢?
“大概就是,让信徒觉得信仰我是一件幸福而幸运的事情吧。”
透特几乎是脱口而出。如今的神明一定会对祂的观点嗤之以鼻:脆弱短暂的人类的感受怎么配成为衡量神明的尺子?生杀予夺皆为神恩,人类光是能匍匐在神明脚下就该感恩戴德。
在众神纪元,人是蝼蚁,是秸秆,是尘埃;在隐者故国,人是土壤,是基石,是所有功绩的起始和归宿——即便旧日文明身死魂消,故国的教诲却在祂身上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神明。”
残缺的造物主重复着千年之前的那句话。
“我的同志,我的朋友,我很高兴看到你仍记得自己当初的模样,我祝愿你的信仰同你万古长青,我祝愿你以后看到的风景远胜于我。”
“你应当有更高远的成就,不要让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羁绊你前进的步伐。”
“即便是我……或者说‘我们。’”
在篝火燃尽之前,神父离开了且歌且舞的人群,在风雪中叙述起新的篇章。
“今天是建国日的最后一天,兴许是为了给这个盛大的节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阳光格外明媚,雪地仿若白银,这儿的人民将此视为一个好兆头,没人注意到山岚中暗涌的灾祸。”
“积雪经过阳光照射以后,表层雪融化,雪水渗入积雪和山坡之间,从而使积雪和石块的摩擦力减小,再加上本身的重力作用,积雪层开始往下移动,再加上一阵狂风恰到好处地刮过——”
喀嚓,喀嚓,细微的动静从葛罗泰山脉传来。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透特放下了手中的松子。
“于是一场雪崩发生了,这是合理的。”
在作家不紧不慢的话语中,浩浩荡荡的白色一泻千里,势不可挡地冲向足下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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