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贵为皇子,却并不娇惯。
绫枝侧眸看着陆郁,他的五官之中似乎还留有几分从前的轮廓,又好似陌生得和记忆中那人全无关系。
绫枝轻轻握紧指尖,才未曾让自己追问,转身走出了宅子。
*
李御信步上了庭阶,阶畔小花圃中开着四朵淡蓝色绣球,蓬蓬静立,被打理得极好。
这小院方寸之间自有趣味,引得他甚想探访一番,只是毕竟男女大防,李御不疾不徐的踱了几步,最终还是只进了东边的厢房。
沈千章只在院中伫立,虽只是小小东厢,太子居于此,他便觉得有几分东宫的意味了。
“没那么多规矩。”李御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如今是姑苏陆郁,也只比你高一品罢了。”
沈千章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遵命,陆大人!”
两人来到次房,心里也略略一惊,这些家具都半旧,但那花梨木的屏风,桌椅却都彰显着主人的积淀。
显然不像是家世飘零的风月场中女子能布置的。
李御目光掠过那花插,淡漠开口:“去查查她。”
住在别人家里,还是要知道根底。
虽在盈园初识,她身上氤氲的气韵却不似风尘女子。
李御漫漫然想着,忽又自嘲一笑,他常居京城,又何曾见过江南风月场上的佳丽?
盈园名震天下,自然有各色各样的美人。
“臣明白。”沈千章点头会意,目光掠过李御肩头:“殿下,您的伤……”
李御脚步一顿:“无碍,不必告与旁人。”
他在军中几年,此伤自会打理。
“京中又有消息传来。”沈千章低声道:“再过一月,贵妃娘娘的生辰便要到了,听陛下的意思,想将案子在一月内查清,也是给娘娘一个交代。”
日头即将尽数落下,周遭的景物成了一团团的阴影,李御半隐半现,眸光冰凉:“孤自会为父皇分忧。”
*
绫枝一回府邸,清霜便忙迎上来了:“姑娘,怎么回来倒晚了。”
绫枝只道:“钱匣呢,寻来给我。”
她接过清霜递来的钱匣,略一清点,才发觉自己存了不少银钱。
从前只想着长大后,钱也够了,便能去京城找郁哥哥了。
绫枝不知京城中需要多少银子,便克扣着自己,银钱满奁,但京城却无人等候,无人可奔。
绫枝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两个丫鬟,清霜缜密,清露活泼,但都是从小跟着她的,她最信得过之人。
这些年来,自己把陆郁挂在心上,她们也把陆郁挂在嘴边,远在天边的一个人,倒成了他们心里的姑爷。
今日是时候理清这些了。
绫枝把今日之事简略的和清霜提了几句,道:“虽说婚事是父母之言,但如今已逾十年,婚约已不作数,总之从今后,不准再提起陆公子这等外男。”
清霜惊愕的站在原地。
出去了一趟,姑娘从前心心念念的陆公子竟成了外男。
但转念一想,陆公子既将姑娘忘在了九霄云外,这门婚事她们也不必巴着不放手。
三人静默许久,清露吞吞吐吐道:“姑娘,奴婢突然想起一事,雪团……还在那院子中。”
绫枝眉心轻蹙。
陆郁幼时曾被猫冲撞过,从此便一直厌猫,绫枝记得小时候自己喜欢小猫,还专门养了两只,还非要让陆郁来摸小猫有多软,一向迁就自己的陆郁却只是无奈的站在原地。
雪团是她去年在巷中捡来的小流浪,从此养在那院落中,如今生得如蓬松雪团般惹人喜爱,姐弟二人总爱揉它肚皮。
只是对于陆郁来说,恐怕享不来这福气。
绫枝终究心里记挂,顿了顿道:“我正要给冬郎送本书过去……顺便把雪团抱来养一段时日吧。”
绫枝打开院门,却登时一愣。
软乎乎的雪团乖巧的窝在陆郁膝上,一脸舒坦的正在喵喵叫。
男人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雪团的脖颈,手法甚是娴熟。
白蓬蓬的猫咪窝在他膝上,浑然不似家养之宠,霎时贵气许多。
可她分明记得,陆郁……一向是最厌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