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先前牧仁带着沈卿一路前往大凉时,虽然一直都在赶路,鲜少有休息的时候,但因为牧仁前期准备十分充分,专门替沈卿准备的衣服、软垫、香薰和各种解闷的书籍小玩意都装了整整一车,知道女子喜洁,还每天专门挤出一点时间让沈卿洗漱。
那段时间,除却毫无自由这点外,沈卿还是过得挺舒适的。
但从牧仁那边逃出来的这六天,沈卿基本都处于极度恶劣的环境中,别说洗澡了,每天有时间洗一把脸都是好的。
身上穿的衣服更是整整六天没换过了,沈卿自己闻着都嫌弃,所以方才不是她不想好好和柳昭谈谈,想办法打听俞九清如今的情况顺便加深他对她的信任,而是她真的急着去洗漱休息。
那两个侍婢见沈卿对她们准备的东西满意,也十分高兴,毕竟将军说了,这个姑娘是个贵客,务必要好好服侍。
只是让她们讶异的是,这个姑娘吃饱喝足后,便一头栽到了床上,从下午一直睡到了夜幕降临,就在天越来越黑,她们一再烦恼要不要把这姑娘叫起来吃个晚膳的时候,她终于醒了。
虽然沈卿理智上知道这里是安全的,但到底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神经没法完全放松下来,因此这个午觉她其实没有睡得很安稳。
但好歹睡的时间长,时间弥补了质量,她的精神总算好了一些。
她坐在床上等头脑清醒一些后,披着衣服下床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那两个侍婢立刻走过来替她穿好衣服,道:“已是过了戌时正(晚上八点)了,我们还以为姑娘要一觉睡到明天早上呢。
对了,姑娘,宋郎君下午的时候便过来了,一直等在外头,你可要见见?”
沈卿立刻就反应过来,她们说的宋郎君是宋行之,点了点头道:“好,你问问宋郎君用了晚膳没有,没有的话就一起用。”
那家伙竟然从下午就等在外面了,是太闲了还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她说?
但以那家伙的性子,他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估计就是太闲了。
沈卿刚走出房间见到一脸幽怨地看着她的宋行之,就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现在精神回来一些了,她也算有心思和这二货后辈唠嗑了,嘴角微微一扬道:“怎么了,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样子。”
宋行之已是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了,心中本来就有的幽怨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变大,忍不住指责道:“沈前辈定然早就知道柳将军和俞相有关系罢,沈前辈怎么能不与我说呢!害我担心了那么久!”
还做出了那么多蠢事!
沈卿微微挑眉,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轻笑着道:“不是我不想与你说,我虽然知道柳将军是我们这边的人,但我此前从没见过他,而且他一直不在京城,大齐又发生了这般巨大的改变,我也不确定,柳将军的立场是否依然如旧。”
对面的女子气度淡然,胸有沟壑,仿佛谈笑间就能掌握整个事态的进展一般。
宋行之微微一愣,似乎这会儿才稍稍看清了自己这个前辈,撇了撇嘴道:“那沈前……沈姑娘后面怎么又确定,柳将军立场没有改变?还那般大胆地主动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沈卿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看着前方的眼眸忽然微闪,微微一笑道:“因为你先前说,柳将军拒了同洲守城将领让他派出援军的请求,方才忻州来人请求他派出援军,他又毫不犹豫地拒了,但他的表情显然是十分不情愿的。
一个心系百姓的将军,便是明知前方是不可战胜的对手,为了百姓的安危也绝不会退让,柳将军这般一再违背自己的意愿,说明他拒绝出兵是别人对他的命令。
如今在大齐这片土地上,有本事让柳将军这般誓死效忠的人,也就只有登上了帝位的成王,以及俞相了。
但大凉攻打大齐,最焦急的是成王,为了抵御大凉,他甚至不惜下令强制征兵,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理由不让柳将军派出援军。
因此,答案只有一个——柳将军听命的人,不是成王,而是俞相,不让柳将军派出援军的人,也是俞相。”
宋行之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想到,他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话,沈前辈就想到了这么多!
沈卿说完,却没看宋行之,眼眸微弯,看向宋行之身后慢慢走过来的人,道:“柳将军,我方才说的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