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一步,该怎么做?”楚夭有些急切地问道。
室内的烛光突然摇曳,火星落入灯油,发出了细微的“噼啪”声。
手持纸笺站在货柜前的少女回头,冰雪般的容姿被摇曳的烛火映照得影影绰绰。
“找到这个隐藏起来的人,他知道宣白凤的下落。”
……
“麻烦了啊。”
氤氲升腾的白雾馥郁着一股清苦干涩的草药气息,在奢靡富丽的房间内弥散,如薄纱般蒙住了青年俊丽的眉眼。
“楼主何必忧心呢?”房间的另一头,一道温柔清淡的女声响起,令人想起三月的春风与花时的雨。
“本座答应过你,会帮你引无极道门的弟子过来,但本座可没想过来的人会是拂雪。”倚靠在长椅上的青年双腿交叠,水红色的鹤氅柔柔地拢着他修长消瘦的身躯,“随便来个外门弟子提醒一下那位便够了,但把拂雪搅和进来,就算那位天剑已经沉寂多年,也是会动怒的。”
另一人轻笑:“正道魁首的传闻数不胜数,倒是从未听说过那位动过真火。”
“那是因为你生不逢时。”明月楼主托着细长的烟管,染着深红近黑丹蔻的指甲轻轻点点管身,“不必回望千年,单单只是把岁月往回拨个几百年,那些坐在堂上的老顽固们哪里敢对那位蹬鼻子上脸?要知道这人被奉为正道魁首之前可是杀出了‘天剑’之名的。”
何为天剑?天道之剑。
何为庇佑九州?一人足迹遍布山川湖海,屠尽世间妖魔害兽,将这片本不适宜人族生存的蒙昧天地破开另一重天。
之所以称之为“天剑”,不仅是因为对方已经站在了剑道之巅,还因为那一柄悬于众生颅顶、主掌一切生杀予夺的照世之剑。
先前在天景雅集之上,明月楼主讨好拂雪是真的。但另一方面,即便是明月楼主这样半疯半魔的痴人,也不想亲眼目睹出鞘的天剑。那人当了太久无情无欲的神祇,都让人忘了那位并不是一柄真的铁剑,而是同样拥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躯。
明月楼主原本也曾困惑过这个亲手将自己铸入神像中的人神为何会收徒,直到他遇见了拂雪。
“棋已入局,各自归位,楼主觉得此局能胜吗?”
“本座不知。”
“这世上竟还有楼主不知之事?”
“当然。”明月楼主寂寂地吸了一口烟,“人命毕竟不是棋子,哪怕略胜半子,守不住要守护的便仍旧是输。本座曾经以为只要纵观全局便能将大势掌控得分毫不离。人心、局势、权利,没有什么是不能算计的。”
“但第一眼看见拂雪时,本座便有这辈子都赢不过的预感。”
赢不过少女眼中明亮的雪光。
“那位天剑已经足够可怕了,但那位的后继者,居然想要保护那柄天剑。”明月楼主轻笑,“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任他再如何心如石铁,也终有为之动容的一天。而那柄天剑若是走下神坛,恐怕得有很多人要寝食难安了。”
另一人沉默了半晌:“楼主似乎喜闻乐见?”
“也谈不上。”明月楼主摇了摇头,“大乱大治,不破不立。眼下的局势已经僵持了太久,要么一股强大的外力来摧毁现有的一切,要么内部变法革新在剧痛中迎来新生。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必心存侥幸,不挨上这一刀,如何能把腐肉割去?”
“只是苦刹终究是那位掩埋至今的秘密,魁首不会乐意让拂雪步入此局。毕竟五百年前,那位已经比谁都更深刻的品尝到了什么都守不住的惨淡胜利。”明月楼主轻阖眼帘,仰头,脖颈拉直的线条将喉结突起清晰,这位游戏红尘的大能看似清瘦,实际覆盖在骨骼上的每一寸筋肉都锤磨得纤薄有力,“你要知道,拂雪是一个巨大的变数,这些年来,她已经做成了太多世人以为其不能之事。”
“楼主期待拂雪真人能为此世带来改变?”
“或许吧。”明月楼主低笑,散下的广袖柔柔地挡住了他的眼,“我见即我执啊,那真是个特别的孩子。”
“所以你说,明明是相依为命的两人,为何却反而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