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宋从心却无心去听。她如掠过夜空的鸟儿一般穿梭林间门,兰因在片刻的沉默后也跟上了她的脚步,两人悄无声息地步入了村寨里。宋从心的脚步总是比身边人要快一些,她习惯站在最前面的位置,若有任何突发的危险,她都来得及反应。
越靠近村寨,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越发清晰密集。直到清冷的月华照亮了长街,那诡谲森然的场景映入两人的眼帘。
密密麻麻的黑影在街道上穿行、蜿蜒,约莫有人小臂那么长、二指那般粗的百足蜈蚣顺着房檐一点点地爬出屋子。它们如同无孔不入的水,从门缝、窗沿、烟囱、地洞等地方钻出,朱砂般殷红的头部来回甩动,足肢落在平面上,便发出“嗒嗒”的细碎之声。
成百上千,无以计数。放眼望去,白日里平和安详的村寨,如今已化作魔物的巢笼。
宋从心没有轻举妄动,兰因也没有。他们只是将呼吸放得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不像活人。有几只距离他们较近的百足虫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气息,甩动着鲜红的头部四处探寻,但最终,一无所获的它们还是随着族群逐渐远去,朝着雪山,朝着树林。
宋从心的呼吸放得很轻,但却不如她的脚步轻盈。她挑开其中一间门住宅未能阖紧的窗,似一尾游鱼般灵活地翻入房间门。闯入民宅的第一时间门,宋从心便直奔内室,看见躺在床榻上的人影时,她探出手指,去试探床上人的鼻息。
漆黑的内室,凄清的月光照射不到内里。白日里鲜活娇艳的少女,夜间门却苍老得像一块被掏空的人皮。
人还有呼吸,但是干瘪了下去。
指腹能触碰到沟壑般的褶皱,若不是还能探到一丝温热的气,宋从心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具干尸……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窗外泼洒而来的月光被阴影遮住,有人靠近了她。对方在看清床上人的形貌时也沉默了一下,他伸出手越过她,同样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
宋从心没有说话,兰因也没有开口。兰因握了一下宋从心的手,于是两人便从房间门内退了出来。他们没有离开,只是藏匿在外间门,安静地等待。他们等待着漫漫长夜的流逝,直到明月隐去,天边晨光微熹。他们再次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看见一只百足虫顶开窗户,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