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君每天都来看她,但只是送来饭菜和汤,看着她吃下去,就默默地走了。
江南想谢谢他,但对着他那张冰山脸,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有时候,她情愿岑君干脆骂她一顿好了,不要像现在这样,闷不吭声的,反而叫她又愧疚又难受。
在出院的前一天,江南终于鼓足勇气,叫住了岑君。
她打了很长时间的腹稿,对着窗户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说谢谢他,谢谢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晚上没回家的时候,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第一时间联系她单位,第一时间报警带着救援人员赶来找她。
谢谢他托关系把她放在最好的骨科医院里治疗,找最好的医生给她做手术,安排人照顾她,亲自给她送饭送菜。
还谢谢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记得她,并在她进入高远实习后,帮助并指导她。
最后,谢谢他不计前嫌,没有恨她。
岑君听完,眼睑微颤,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幽幽地抬起头:“谁说我不计前嫌,谁说我没有恨你?”
“……”江南尴尬了,抿了抿唇,“哦,那你…继续恨吧。”
话说完,房间里无比静谧。
想象中的久别重逢,不该是这样子。
岑君咬着后槽牙,瞪了她一眼:“出院打算住哪?”
江南想了想:“我打算回老家休养。”
岑君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光看她:“你这幅样子,怎么回老家?就算回去了,不怕你父母担心?”
江南就不说话了,垂眸道:“那我先住宿舍吧。”
岑君没理她,径自走了。
第二天来接她出院,车子却没有去a大,径直开向了他的别墅。
江南:“?”
岑君:“还债的时候到了。”
“哦。”江南想了下,她确实欠了岑君不少人情债,于是问:“怎么还?”
岑君瞥她一眼,淡淡地开口:“脚受伤,就用你的手还。”
用手还?
江南不知想到哪去了,脸竟然红了半截。
住进他家才知道,岑君说的用手还,是指帮他打字。
岑君的手稿大多是用笔修改的,密密麻麻,标注很多。
江南坐在他电脑前,帮他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时不时地回几句微信。
这次出事,朋友们知道后纷纷来关心她,同事们也私下告知她处理进度。
原来丘梁确实不是个正常人,而是个有前科的瘾君子,烟瘾犯起来就顾不了那么多,只管自己吞云吐雾,早把江南忘在了九霄云外。
他是半夜回过神去找,才发现她不见了,还以为她自己搭车回去了。
等他开车奔回公司,才知道江南压根没回来,这才后知后觉出事了。
因为他是周茜违规介绍进来,不仅他被开除送进了戒毒所,周茜也连带着被单位处罚,取消了年终评优的资格。
原本坛城传媒想就此压下这件事,但背后似乎有人给了压力,领导没办法,又把所有跟招聘丘梁有关系的部门和个人全部进行了调查。
最后不少人受到严厉批评,几个牵涉较深的负责人受到降职处罚。周茜更是作为直接责任人,被坛城传媒评定为试用期不合格。
也就是说,她在这里干到实习结束,就得走了。
周茜她爸在坛城当个小官,关系面挺广,找人来说情,以为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毫无背景的受害女学生,背后竟有人撑腰,而且还是个他听到名字就闻风丧胆的男人。
只好叹了口气,就此作罢。
住在岑君的别墅里,比住在医院还方便舒适,不止衣食起居有人照顾,竟然还有医生上门给她换药。
江南住了一个星期,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跟岑君提出她已经可以拄着拐棍走了,想回家休养。
岑君见她确实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便同意了。
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江南照例坐在书房里帮岑君打手稿,而他本人则悠哉悠哉地坐在沙发上看书喝茶。
她的微信挂在电脑上,不时有“滴滴”的信息声。江南瞄了一眼,是谢富找她。
大概是听说了她受伤的事,过来关心一下,江南简单地回应了几句,感谢了他。
但谢富似乎并不满足,聊了几句之后突然开始真情告白,一会儿说江南这几天没上网课令他很是想念,一会儿说听到她受伤之后自己有多么害怕。
“滴滴滴”的声音不断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岑君终于抬起头扫过来,语气不耐:“谁这么多话?”
江南赶紧把电脑上的微信关掉,掩饰道:“一个…呃,朋友。”
岑君的关注点有些奇怪,蹙眉问道:“男的?”
“嗯。”江南莫名有些慌,不敢直视他眼睛。
起身,拄着拐杖去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