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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遗产(2 / 2)

“你父母,现在都在江城么?”

徐悠大概以为她十几岁去江城是跟父母搬家过去的。

“是。”

“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父母肯定很不放心你。”

徐悠打了个左转灯,一时黑暗中填充进有节奏的滴答声,“那时候我在国外,我妈也是每天催着我毕业了赶紧回来。”

“对啊。还好不远,平时逢年过节我都可以回去看看他们。”

梁倾圆了话题。

还好也到了梁倾小区外的路口。

她下了车,不忘道谢,徐悠摆摆手轻松说,“举手之劳啦!”。

这条小马路上车多人也多,炒面炒饭的小摊刚支起来,卖水果青菜的刚要走,情侣手挽手拎着橙子回家,孩子坐在大人的电动车后座不知为了什么大哭。

她喜欢每日步行于此,有种融入当下的安全感。好像这种平庸的,热腾腾的生活,她也拥有的。

——方才对徐悠她又扯了谎,从大学时她就太习惯于此,关于她自己,关于她的家庭。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些信了。

尤其到了南城,都是新相识,城市一大,连编造故事都更有了空间。

-

电梯门开了,果然和王敏描述的一样,有几个人还在门口等。

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她见过,其他的看着都挺社会,扎堆站着,不好惹的气势。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楼道里灯光是声控,她不出声,那些人也不出声,一时灯便暗了,只有窗外的银蓝色的光影,照在她半边脸上,如同某种底色忽然浮现出来。

梁倾微笑着。

“梁小姐今天心情很好。”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个律师,叫马志远,是她父亲的现任妻子刘艾玲请的。

梁倾私下找人打听过,他在南城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

他们已经见过好几面。

她今天接到电话并不慌张,是因为心里早就清楚,这些处理婚姻家庭类官司的,总有些偏门可走,摆出这个阵仗来,纯粹吓唬人的。这楼道里到处是摄像头,她还不信刘艾玲有什么杀人越货的本领。

前几次都是他带了协议一个人来找她谈。刘艾玲态度很明确,想要协商给她一笔钱,让她一次性地放弃财产处置权,理由是她虽是梁坤亲生,但多年疏远,未共同生活也未尽子女义务,不应该分得许多财产。

与其闹上法庭,不如私下解决。

但梁倾反而觉得好奇,刘家公司多年经营不善,她父亲与人合伙但副业譬如餐厅之类也不景气。零零碎碎一些资产股票,哪有那么多值得争的呢。

不过来南城后不久她就找到了答案。

“我是笑你们这么晚来堵人,真敬业,她给你们发三倍工资是么?”

“哈哈,梁小姐最喜欢开玩笑了。”马志远老道得很。

“梁小姐,你也是这一行的,我不瞒你,上次和你聊完之后,我又回去找刘姐争取,”

他又说:“我还了解到,您母亲之前背了些贷款,现在是您在还。刘女士说看你一个人在南城打拼也不容易,愿意再往上加到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

马致远顿了顿,又说,“我和你爸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情况我多多少少也知道些,这几年经济不好,厂子难做,背了不少银行贷款,拆东墙补西墙的。你爸又是个要强的,他和刘姐名下那套投资房,本是留着给你弟弟妹妹的,后来他这一病,也抵押出去了你看看,真是这些钱不比你上法院能拿到的少,你也省心。大家也不必太难看,你说呢?”

梁倾垂着头。

灰白的灯光洒下来,有一种粉尘的质地,更让她整个人有种脆弱感,但她眼中又有一种阴鸷的神情,转瞬即逝。

她和她母亲一样小圆脸尖下巴,但未遗传她母亲那双娇美的眼睛,相反她的五官更像她父亲,薄眼皮,秀挺的鼻子,和微微往下的圆圆的嘴唇。不笑的时候,神态介于淡漠和厌恶之间。

马律师在心里想,梁先生这个大女儿长相倒是与他最相似的。

“爸爸以前就说过,刘阿姨是人很好的。”

要不是马志远对他家情况颇为了解,大概觉得她这幅神情是在说真心话。

“不过刘阿姨真是忘性好大,是不是一直没跟您提爸爸岚山区那套房子的事儿。您做律师的,这点尽调得弄清楚,不然要吃官司的。”

马志远心里一咯噔。

梁倾也有自己的心眼。她研究生也是学法的,这方面绝不至于吃亏。

从望县来南城之前,她便拜访了从前她父亲的老朋友。

她其实很后悔,十几岁之后与她父亲关系越来越僵,她有意疏远,毕业后这些年根本不联系他。更不要提他财务状况如何。

现在想想除了自尊上硬气了一把,并无所获。真是个傻子。

其中一个,是当年在南城某个楼盘项目上做过梁坤的包工头,姓陈,也是望县人,便说起,”老周眼光好,那时候岚山区还是个土堆堆,开发商要给他返点,他不要,要了套两室两厅,一百来平,半卖半赠。那时候那里又偏又远,鬼才去住。谁能想到能翻好几十翻番呢。我要是那时候跟着他买就好了。”

马志远眼皮一跳,一时无话,鼓着眼睛看着梁倾。他以为她一个小姑娘,出社会不久,并不难缠。却没想低估了她。

两人在对峙中沉默一阵。

忽然马志远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神情松弛了一瞬,接起来,里面是个童音,说:“爸爸,妈妈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啊。”

梁倾如同站在一袭阴影中太久,方才浑身是刺,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疲倦。莫名想起刚才徐悠车上后视镜那个吊坠,是一家三口搞怪的日式大头贴。

她突然还想到,她当初随口编的那个失恋后来了南城的傻逼故事。

平白留给方建那种傻逼许多谈资。想想就后悔。

但总不能告诉同事她是来争遗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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