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询问死者被害前的情况吗?”高磊问。
苏韫亭停|步,看着高磊,表情一言难尽:“……抓人!”
真不怪高磊脑子转的慢,完全是苏韫亭思维过于活跃,根本就没法猜中他下一步要干嘛!
还有,那俩人早就传讯到派出所录过口供了,不存在嫌疑,现在苏韫亭突然说,要上门去抓人,这搁谁都得懵一阵子反应不过来。
见高磊愣在原地,苏韫亭忍不住调侃:“老秦带你们,平时肯定很累吧?”
高磊:……
怎么有些人说着话说着话,就话锋一转,开始进行人身攻击了呢?
两个小时后——
顶着炸窝飞机头,一身非主流牛仔穿搭的青年坐在审讯室内,一脸懵逼。
三更半夜被砸门,晕乎乎起来打开门,立刻就被警察带到市公安局,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窝着满肚子气。
“我拒绝回答你们的任何问题!我在宿舍睡的好好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啊?我要见你们领导。”飞机头双手叩在桌子上,情绪很激动。
刑警用笔敲了敲桌子,“这里是市公安局,希望你好好配合,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谁妨碍谁啊?我能告你们私闯民宅吗?”他一屁股坐下,手臂往桌面交叉一放,直接趴头闭眼,嚷嚷句:“我要睡觉。”耍起无赖。
另一边的审讯室里,相对于飞机头的不配合,小姑娘倒是对刑警的问题有问必答。
“叫什么名字?”
“蔡宜蓁。“
“年龄?”
“十九。”
“哪里人?”
“平湾省海桐市人。”
“平湾的?来内陆几年了?”
“两年。”
“在金辉肉制品厂从事岗位?”
“后勤。”
苏韫亭在监控室戴好耳机,给负责审讯的刑警发话:“问她昨天晚上朱新苗是因为什么单独留在了三号冷库。”
“昨天晚上,你们和朱新苗去冷库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他一个人留在了三号冷库?”
小姑娘斯斯文文,说话细声细语的,“昨天晚上我和齐思远整理的是一号仓库,整理完仓库要走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我们去三号仓库喊过朱新苗,他当时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说还有五花肉没整理完,叫我们俩自己走,挺凶的,语气特别差。我们干完活又累又困,就没继续等他,齐思远是他朋友来接走的,我叫了辆嗒嗒打车,回到家就睡觉了。警察哥哥,”蔡宜蓁努力解释着,“我跟朱新苗不是很熟的,他的死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记笔录的刑警撩起眼皮,打量蔡宜蓁几眼,板着脸说:“问你什么回答什么。”
“哦。”
蔡宜蓁被哽了一下,尴尬的咬咬嘴唇。
“朱新苗打电话的时候,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蔡宜蓁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离得太远,我没听见。”
苏韫亭捏着耳机提醒:“她在撒谎,套话。”
刑警起身,提着文件夹走到蔡宜蓁跟前打开,平铺在桌面上,指着夹子里的照片,问道:“这个,你眼熟吗?”
照片拍摄的是部黑色x70pro手机,屏幕已经摔的四分五裂。
蔡宜蓁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碎屏,表情逐渐僵硬。
“这部手机,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找到的,已经证实物主就是朱新苗,痕检在上面提取到些指纹,”刑警将印泥推到蔡宜蓁面前,继续施压,“取个样核对一下?”
蔡宜蓁紧紧攥着双手,垂头不去看印泥盒。
“蔡宜蓁,老实交代。”
刑警的话听在蔡宜蓁的耳朵里,就像一颗泡腾片丢进安静的水杯,瞬间爆|炸,她抖着肩膀,脸色逐渐变白,额头沁出细汗来。
过了好半天,蔡宜蓁经过剧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垂下肩膀,向刑警坦白。
“手机是我摔碎的,但我没有杀朱新苗。”她抖着声音,说的有些艰难,“昨晚,我和齐思远整理完一号仓库的腿肉,去喊朱新苗,却发现他倒在三号仓库的货架中间。他有躁郁症的,ii度,当时我和齐思远都以为他发病了,准备送他去医院。但齐思远的朋友说快到了,齐思远就不太想管闲事,让我去喊仓库管理员帮忙,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管理员人,就去门卫室想找保安搭把手,可门卫也没有人,电闸还坏了,到处漆黑。我只好回到三号仓库,那会儿齐思远朋友已经把齐思远接走了,我自己守着朱新苗挺害怕的。”
“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叫救护车?”
“打不了。”蔡宜蓁微微抬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通信信号也没有网络,手机只能拨打紧急号码。而且,朱新苗没多久就醒了。”
“后面朱新苗为什么留在三号仓库没走?”
“他说他的活还没干完,想等到电路修好接着整理。”
“你摔朱新苗的手机是因为什么?”
蔡宜蓁咬咬嘴唇,“来电后,朱新苗接了个电话,我听到他喊人叫胖哥,神神秘秘的避着我说话,接完电话后,我问他要不要我帮忙给他一起把剩下的活干完,他突然就骂我,还打了我一巴掌。我知道他是个病人,不太正常,但我当时太累了,莫名其妙被打心里很委屈,一气之下就把他的手机给摔了。”
听到这里,苏韫亭摘下耳机,关了监控。
躁郁症患者的精神状况确实不正常,基本和神经病差不多,说骂人就骂人说打人就打人完全符合病情。
但他听到的重点不是朱新苗发病,而是蔡宜蓁口中说的胖哥。周德义手机微信里那个面目狰狞的蓝胖子头像再次浮现在脑海,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苏韫亭心里生出来:朱新苗喊胖哥的人,会不会就是周德义微信里那个多啦胖次?
苏韫亭想事情的时候,下意识手指就会不自觉地搓捻,那双平静如潭水的目光盯在某处虚空,淡色唇角微垂,让人生出种神圣感。
高磊抱臂坐在旁边椅子里,夹着眼皮看了下时间,凌晨四点十分,之前喝的三茶缸铁观音提神功能失效,他现在只觉得身体里住着十万只瞌睡虫,耳朵嗡嗡嗡的鸣,再不抓紧时间睡会儿,就得过劳死了。
“苏队。”卫向晨推门,抱着一大摞资料走进来,往桌上一放,“银行抢劫案所有涉案人员,目前审查到的信息都在这里了。还有,刘明远让我给你捎句话。”
苏韫亭拉回思绪,随手拿起最上面的资料看了眼,“捎什么话?”
卫向晨屁股往桌角一挨,“他说,苏队你找不到对象至今单身,都是压榨下属的报应。半夜把他从空调房喊起来加班,再追加十年单身刑期,成为行台市局和深夏市局唯一大龄老光棍,光荣到退休。”
苏韫亭抖开记着曹华信息的a4纸,从鼻腔里发出个哼笑,“你苏队年轻帅气五官俊美,行台市局一枝花,多少人争着喊着追到家门口,能找不到对象?就算以后成为大龄老光棍,那也是招蜂引蝶的老光棍,让你们嫉妒死。”
“刘明远要听到你这话,要化身警犬上来给你两口了。”卫向晨打诨。
“我是女娲亲手捏的,你们这些随机甩的泥巴点子嫉妒不来。”苏韫亭侧着脸,语气非常地不正经,边调侃边看曹华的审查记录。
“对了,苏队,关于张刚力,就是那个货满满司机,我定位到他所在城市了,用不用和当地派出所通个气?”卫向晨抓了抓鼻子,“确定抓吗?”
“抓。”苏韫亭头也没抬,简单撂下个字,反问卫向晨,“王朋那边审胡郑楠审的怎么样了?”
“没进展。”卫向晨撇嘴,“蹲局子的老油条,普遍都比较难审,警察对他们的震慑力不足啊,不像新犯事的看见咱们心虚,没几分钟就招了。这会儿胡郑楠正嚷嚷着王朋用熬鹰的办法审问他犯法,要求上诉呢。”
苏韫亭目光落在曹华出生地一栏:倡州。
“走,一起去看看。”苏韫亭起身,放下a4纸,大摇大摆走出监控室。
天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白,他们刚下楼,半个太阳蹭地就跳出地平面,整个早晨都被染上金黄。
苏韫亭顶着一头阳光走进审讯室,里头俩人同时抬头看向他。
秦展正在跟王朋说着什么,抬起的手还没放下,和苏韫亭四目相对,浅色瞳孔里倒映着苏韫亭沐光的脸。
秦展净身高有一米八八,比苏韫亭还高三厘米,这个身高差让他能看到苏韫亭每个最完美的角度,上挑的眼梢,微微仰起的脸,还有下巴到到锁骨硬朗的线条。
王朋一声苏队,打破了审讯室的沉默。
苏韫亭点个头,走进来带上门,热烈的阳光被挡在外面,审讯室晦暗了些。
“胡郑楠呢?”他问。
“移交看守所了。”秦展说,“审出来些东西,正好又有证人过来提交一波胡郑楠涉黑的证据,依法对胡郑楠进行刑事拘留。不过,证据不足够充分,拘留时长只有14天,两周后如果不能坐实胡郑楠有罪,他就会被无罪释放。”
“胡郑楠老家倡州,”苏韫亭走过去和秦展面对面站着,距离非常的近,“我从行台公安局调了资料过来,查到一个叫曹华的人和胡郑楠是老乡,在周德义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出现过曹华的名字。”
秦展将审讯笔录拎起来,在苏韫亭眼前晃了晃,“曹华是胡郑楠的发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