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琇莹的话,他根本无力反驳。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白明微并没有批评他,而是缓声告诉他:
“如果殿下十一二岁,若是天下盛世太平,我会告诉殿下,少年人的肩头,什么家国仇恨、什么浩然正气,这些都不要着急。”
“先挑起清风明月,杨柳依依与草长莺飞,少年的肩头,本就应该是美好的事物。”
“但是现在千里江山瑶瑶欲坠,万里国境岌岌可危,天下无数人,都在塑他们的脊梁!”
“哪怕是传义这个孩童,也挑起了他身为东陵儿郎的责任,殿下身为昂藏七尺的男儿,要躲藏到什么时候呢?躲藏得掉么?”
说完这番话,白明微吩咐阿六:“送九殿下回房,好生保护。”
阿六拱手,随后与刘尧离开房间。
他们一路踏着血迹,跨过尸横遍野,不过十数步的距离,每一步都踩在刚逝去的生命之上。
对于凤子龙孙的刘尧来说,这些生命他不在乎。
生杀予夺大权在天子手中,把别人践踏在尘埃里的高贵,却在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的身上。
死人而已,他们无所谓。
因为梳头时不小心扯掉他们头发的人,他们可以仗杀。
饭菜不可口,仗杀。
说错话,仗杀。
人命就是他们奴役以及泄愤的工具,高兴了杀来玩玩,不高兴了杀来泄愤。
他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所以此时此刻,令刘尧变了脸色的并非是这满地无关紧要的尸首,而是事关他生命安全的经历。
人就是这样,多数情况下,只有事关自己,才能正视起来。
想到母妃送来的人竟然差点要了他的命,敏锐的他,早已意识到了什么。
他半响都无法回过神来。
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进旋涡,不愿却又无可奈何。
而他也清楚,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有求生。
因为不求生,就意味着等死。
白琇莹目送刘尧失了魂落魄的身影消失,撇撇嘴问:“长姐,这么轻易让他走,他能吃得到教训么?”
白明微收回目光:“如果劫后余生都不能叫他吃到教训,那么我磨破嘴皮子也没用。”
俞皎缓声开口:“明微说得对,事情发生在他头上,要是这样他都不能顿悟,那就没什么办法可以把他扶上墙了。”
话糙理不糙,刘尧的事情就这么揭过。
精兵亲卫迅速清理好现场,随后把情况报到白明微这里:“大姑娘,刺客的主力冲着李贤昭去,很显然他们今夜的目的是李贤昭。”
“属下清点了一下,今夜我们共歼敌三百五十人,没有损失任何一人,但有三十六名兄弟受了轻伤,如今已为他们处理。”
白明微颔首:“知道了,下去吧!”
护卫刚走,白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见几人都平安,高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俞皎迎上去:“阿瑜,大家都还好吗?”
白瑜颔首:“都很好,风军师保护了大家。”
想起黑暗中轻轻响起的振袖之声,以及外头身体倒地的声响,还有把窗户浸湿的血迹,白瑜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那并不是偏见,而是对力量的敬畏。
他知道风轻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没想到,是这般的不简单。
庆幸当时四下无光,否则他一定看到,比战场还要残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