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吁出一口气来,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责一般:“自攻下长安,俘斩阴世师之后,我曾向她保证,不再让她劳心伤神,处置军务,一个女儿家,何况是天家之女,本就该怡养府邸,安享富贵,可是,北征战端一开,她却恳求陛下随我出军,不仅如此,去冬在太和山,之前在黑石砭,目下在红墩界,危难时刻,一次又一次站出来,帮我战胜强敌……哎,身为丈夫,作为军帅,我总感觉亏欠她太多了,太多了……兴许,这一辈子也还不完啊!”
说罢,柴绍仰天长叹,唏嘘不已。
孟通听闻,黯然神伤,紧紧地绷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安抚自己的主帅。
军马向前,辎重如流,面前的队伍一刻也没停歇,脚步踏踏,车轮吱嘎。
片刻,柴绍才扭头问道:“孟通,你入行伍,有十五年了吧?”
“回霍公,有十七个年头了,您在前朝任太子千牛备身时,末将便侍奉于左右了。”
“嗯,”柴绍点点头,“你也算是身经百战之人了,前朝征伐高丽、出击突厥不说,我朝兴起之后,大小数十仗,你说说,公主用兵与我有何不同?”
“这个么……您与殿下皆天姿英武,智勇过人,是天造地设的帅才,嗯,您……毕竟是我朝首任马军总管,临阵决胜,似乎更加擅长骑战,” 孟通偏着脑袋想了想,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哎,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柴绍感叹道,“我治军甚严,士卒畏惮,谁都知道,违我军令者有死而已,从军二十余载,我坚信’慈不掌兵’的道理,可是……”
柴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可公主却与我恰恰相反啊——她以仁义感怀属下,至仁至义,令人叹服,那怕是铁石心肠的家伙,在她面前,也不能不有所触动——这一点,于军帅而言,难能可贵啊!你翻开史书看看,唯有李广、慕容恪等寥寥数人可以做到!因此……”
柴绍看着孟通,目不转睛地说道:“因此,公主用兵,胜我一筹!”
孟通听闻,眨眨眼,还在思索沉吟时,只见柴绍提鞭策马,“驾”地一声,再入队伍,继续赶路,孟通见状,急忙收回神思,一踢马肚,也“笃笃”地追了上去。
……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故垒巍然,横卧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