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当然还要跟他拉扯一把,闻言,也并不说自己相求之事,只是旁敲侧击,娓娓道来:
“皇室负责神宫祭祀之事,殿下理应知道,神宫异动后,便是皇室血脉日日祭祀……也快要不管用了。”
“——得需要尽快找到天命的凤凰圣女,再献上些祭品,才能防止大乱。”
*
指腹摩挲着那颗半破带血的金珠。
阙渡嗤了声。
“就、就是你看到的这样……”那被砸得头破血流的男人匍匐在地,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已经坦诚交代是谁派我来追杀你的,你是答应过我的……”
少年收起金珠,蹲下身,用力攥起男人散乱的长发。
半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修士,此时却仿佛一条丧家犬,吃痛地嚎叫起来,说不出别的话,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
“你、你答应过我的……你说好了的!我交代了,就放过我!”
“是吗?”
少年迎着那人期待又恐惧的眼神,启唇,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可是灵力枯竭至此,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话音落下。
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张大了嘴,却还没说出话,便吐出一口血,咽了气,全然死不瞑目,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巨大,看着人心头一阵阵发寒。
阙渡却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了般,只瞥了一眼,便起身。
一念咒诀,浑身上下的血迹都消失不见了,全不复刚才那折磨昔日追杀之人的恶鬼模样。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连滚带爬地靠近他:“大人,您、您打算——”
“烧了,”阙渡指尖已出现一丝火光,“剩下交给你。”
面对这么一句死相凄惨的恶尸,他的语调也仍旧平静。
仿佛不是在说灭迹毁尸之事,而是在讨论今日明媚晴朗的天气。
很快,一整座宅子便弥漫在大火之中。
得了吩咐的衙吏迅速出动,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阙渡丝毫没有停留,已然回了院落。
然而四下无人,问了丫鬟,才知扶窈去了湖中亭。
那丫鬟缩着脖子,小声道:“大小姐还吩咐我们,拿些现下小千金们爱用的簪钗,和淡雅些的衣裙……”
如此郑重,听着是去赴约。
若非现下他实在有事要告诉容大小姐,阙渡实在不想再动身去湖中亭。
然而,思索片刻,他还是去了。
少年施展着易容术,又作旧日那腼腆书生模样,戴着帷帽,步行至那小荷点缀的园湖。
十丈之外,便已经有卫队驻扎,不准人靠近。
再靠近些,便是结界。
被拦下后,“书生”便识趣地不再向前,退避三舍后,灵力聚作一束,无视结界,直接钻了进去——
灵力视物,犹如亲眼所见。
亭中,容大小姐一袭从前绝不会穿的累珠霞茜裙,整个人看上去格外温柔,甚至称得上是柔弱。
仿佛一株随时会被风折断的芦苇般,无骨无依。
撑着脸,偏头,水濛濛的杏眼直直盯着身边的青年,似是欲说还休般,露出几分少女惯有的情态。
一副从没见过的模样。
而那被她看着的青年,视线同样落在她身上。
若不是隔着一方石桌,看这缠绵悱恻的眼神交汇,这两人怕不是要贴在一起了。
并且。
阙渡轻易地从那半张侧脸,认出了青年的身份。
……实在,有一点巧啊。
正好就是大魔头此行,准备告诉容扶窈的——
他的仇家。
少年手一用力,那攥在掌中的半颗金珠便成了粉末,自指缝间倾泻而下。
明明是仲夏,他的神色却冷得像浸了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