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姜肆起了个大早。
万佛塔果然戒备森严,别说远远看上一眼了,就是她爬到屋顶上都未必能看见里面那些人的身影,和她一样的许多家人子都被拦在了外面。
不少人看到没希望就只能退去了,毕竟活儿还没干完,回头被看管的舍人知道了难免会罚。
姜肆没回去,她早已经提前把分到自己手上的活干完了,这会儿徘徊在外边,心情微微复杂。
隔着冷淡肃立的近卫,她想起了从前的薛准。
年少夫妻情浓,薛准偶尔也会吐露一些心事,每一件姜肆都仔细聆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小时候,说自己小时候母妃走得走,他并不得宠,兄弟们常嫌弃玉粒金莼噎喉,弃之不顾,可那些他们嫌弃的东西却是薛准做梦也不敢想的。
他从前也很想要父亲的亲近,可得到的都是厌恶和冰冷漠视。
以前的他最常看见的就是先皇冰冷的仪仗,以及他冷漠的背影,那并肩而立的禁卫军就是矗立在他们之中不可逾越的天堑。
往往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都低沉,仿佛很难过,姜肆不知真假,却本能地觉得心疼,最后只能任由他抱着喊自己姒姒,最终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耳鬓厮磨,点滴到天明。
如今被隔在外面,姜肆心情微微复杂,但也没有那种卑微感。
她心里想的是,狗男人果然是会变的,明明是以前自己最讨厌的事情,多少年后终归以另一种方式回归,把人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所以说,二十年来改变的不仅是宫规,还有人。
姜肆有些不适应,却也还算过得去,她一向心大,活过来以后想的也是怎么才能让自己过得更顺心一些、舒服一些,如今提起从前,也只是微微怀念,却不会伤感。
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一声闷雷乍响,姜肆诧异抬眉。
几乎是一瞬间,瓢泼大雨骤然而至,眼前的视线都被白茫茫的雨帘遮住,树影微缩,只剩远处万佛塔模糊的影子。
留守的近卫见下了雨,已经朝着万佛塔撤退了。
姜肆在淋雨去万佛塔和安心窝在房间中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她提起身上的裙子塞在腰间,狂奔进了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