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老奴再说一遍就是。”石伯笑得和蔼，态度叫人无可挑剔。
伊悠然也洗去其他心思，专心听他说明。
“是这样的，少爷他因为身患旧疾，不方便与您面对面交谈，到时候签署文件，老奴会在您二人之间设一垂帘，还请小姐不要觉得无礼，担待一二。”
“身患旧疾？”原来如此么……
“是，不过小姐不必担心，少爷病得并不严重，只是……眼下少爷不太愿意露面，这个……”
“不必说了，我不会介意。”不愿露病容的心情，自然该尊重。伊悠然没什么异议。
“是，小姐大度。”石伯笑得松了一口气。
“只是……我有一个疑问。”远远已可望见竹制的小楼，楼虽小，衬着悠远蓝天，无边竹林，却有一种借天地的气势。
“小姐但问无妨。”石伯立刻道。
“你家先生为何不直接将家业托于这位少爷？”当初答应时，叔父便说过，会有专人替她打理一切，想不到会是他的一位养子。之前她从未听说，叔父曾有养子。
既是养子，那亲疏便和她一般，名义上她甚至连养女都还算不上，叔父又何必舍近求远？
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有此一问，石伯答得不慌不忙，“老奴只知先生的安排便是如此，在先生眼里，这位少爷只相当于您的助手，替您出面处理一切相关事宜，寒家真正的钥匙还是应该掌握在小姐的手里。在老奴看来，这都是先生对小姐的拳拳爱护，让小姐您既有依靠，又不必费心去经营这些俗务。”
是吗？着实用心良苦，只是……“他难道不会委屈？”伊悠然看向那座小楼，心有叹息。
石伯笑得慈祥，“小姐不必多心，先生对少爷也是爱护有加的。”
那应是有其他方面的补偿吧。伊悠然点头释然。
石伯一路领她入了小楼二层，看样子是被临时布置成待客小厅的卧室前段，果然挂了一道竹制的垂帘。
垂帘隔断了一张简约的沉香木桌，前后都有设椅，她的背对门口，另一边隐在帘后，只能看个隐约，但能猜到一定是和她相对而坐。
待她落座，石伯便将手伸向帘后，低头问，“少爷可已签好？”
帘后无声递出几分金皮文件，石伯摆在她面前，便让道一边。
伊悠然翻开，内容她早已知道，是一些授权文件，注意落向末尾的签名，说起来她还不知对方的名字。
寒沉夜。
这几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倒不似久病之人。
只是这名字，不知为何，令她有阵不舒服的感觉。
或许，是心理使然吧。
她略微一笑，洗去这一点莫名，在下一行签上自己的名。
待她签完，石伯便过来收起，重新递回帘后。
帘后传来纸张翻阅的声音，接着一声咳嗽，又连着两声，被主人压抑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想必是已经看完，帘后传出一个低沉的嗓音，只简单说了几字，“可以了。”
这声音……明明陌生得紧，却不知为何，让她觉出几分熟悉。
“是。”旁边的石伯躬身接过文件，揽在怀里，低头向她询问。
“不知小姐打算何时搬过来？老奴好安排人去接您？”
伊悠然注意还在帘后，突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外，“我不曾说过要搬来这里。”
“这……”石伯犹豫看向竹帘。
竹帘并不太宽，只及房间一半，伊悠然看到边缘处露出几许指尖做挥动状，想必石伯站的位置能更清楚的看到这个示意他不必再说的手势。
石伯躬身退出，原来不止如此，还有要他离开的意思。
正好，伊悠然也觉自己有一句话应与这人单独说。
“谢谢。”不论她是否想要，这份合约都是她占尽便宜，一句谢谢总是该说的。
“你是该谢我，从今以后，这辈子我都要为你做牛做马了。”这声音带笑，笑得凛冽。
伊悠然也不意外，他说得没错，几分敌意也在意料之中。
但是……“你可以不签的。”如果她没有记错，他可是一早就签好只等她来。谢已谢过，她也是被人拉上这条船，即便他真有委屈，她也没有义务来承受。
竹帘后，寒沉夜微微一笑。谢谢？若你知道，你是以何种名义来换我的做牛做马，你一定不会说得如此轻松。
“你说的没错，我们都是你情我愿的。所以以后，好好相处，嗯？”
你情我愿？也许你情，但非我愿。好好相处？隔着一袭竹帘？
伊悠然略感失笑摇头，认为这人话中没有一个词是用对的。
隔着一袭竹帘，听他如此说话，有种荒诞之感。
这人明明乖僻得很，全无半点子曦的尔雅，她刚才怎会听错呢？
…………
离开那座小楼，在这一片竹林规划的石径上，伊悠然看到了等在那儿的石伯。
打量他携在腋下的文件已经消失，应是离开了一趟，想到那份文件已经举手无悔，她心底不由生出一点怅然。
似乎有个声音在和自己说，不该这般轻易便签下名字。
“小姐，少爷因为在病中，脾气不大好，没有惊着小姐吧？”石伯拱手低头，向她问安。
惊着？伊悠然心中摇头，此惊非彼惊。惊吓倒没有，惊异却是有的。他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本就是最大的惊异。只是这位石伯一早说明的原因，令她表示尊重，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倒是他的病，令她生了一分好奇，“他是什么病？”
石伯正有些欣慰，听到她问脸上笑容却一僵，犹豫了一秒，才勉强道，“只是一些旧疾，已经在逐日康复当中，很快就会好的，小姐不必担忧。”说到后来竟变成对她的安慰。
伊悠然略有失笑，认为他过分将她与那位少爷的关系看得太近，实有些夸张，便出言指正，“石伯，我与他不过初次见面，”……其实连面都不算见，“谈不上担忧两个字。”
石伯愣了一下，不成想这位小姐说话竟如此直白，有如赤子。不曾担忧，便不许你说担忧，连一句客气话也不肯讲。
一时间，石伯大概了解了日后该怎么和这位相处，忙低头赔礼，“是，是老奴多言了。”
应是失言，他却说多言。看来她说她的，他却未必听进心里。
伊悠然笑笑，摇头不再多言。
一路走去停车场，石伯从请她留宿一夜不成，又退而请她留下吃过早饭再回，一副仍希望她能将这寒府当成自己家的态度不停劝说，她姑且听着，心思已转去夜间的游戏。
昨夜她真灵已到八十九级，被卡在这一关上，说是要过一诛劫，才能进九十级。
她依照提示接了一个除魔任务，一诛附带的要求，是必需四人以上的团队合作完成这个任务。
看来今夜她只能先去寻虎盟茶馆，等待合适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