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华，伊悠然决定去古玩街逛一上午，等到午餐时再去赴另一个约。
在食府门口，拒绝了寒家的车，不过随后遇见方是，她倒是没有再拒绝。对方是，她已习惯时不时的利用一下，因为他始终骄傲的态度，让人懒得心生愧疚。
仙市属于不过五十年的陆海新城，建筑规划严谨，这样的好处是，城市虽大，要逛街也只需去一个地方。
楼兰广场，昨天下午逛的是女性商城，此刻她来的是古玩街，楼兰双阙。
“在下看前面那家店不错，露法小姐也该添置一个妆匣。”方是开口建议。未见过她这样的女孩，不论住哪里，妆台上都空无一物。除了眼镜，随身听手链，从未见她身上有过任何饰物。
伊悠然没有拒绝他进店的建议，却不曾把添置两字放在心上。店内掌柜身穿古装，热心给他们介绍，恨不能带他们去一趟古代，以证明这些妆匣都是古时某某闺秀用过的，当时极盛行的。
任他舌灿莲花，却是如何也想不到今天其实碰到一个怪人。伊悠然并不喜买下古董，这些东西的真假对她而言不重要。她认为但凡是古董都是有人用过的，有人用过便有故事，属于别人的故事，她不愿窃取别人的故事。尤其这些属于女子私密的妆匣，那更是一种曾被人珍藏的故事，这些东西越是真品，她反而越不会买。即便喜欢，也宁愿重新定制一个仿品，还要稍加改动，不能一模一样，她心里才不会有瑕疵。
这种想法若是说出去，只怕要笑煞旁人，不过她的坚持不会以旁人为转移。
最后妆匣没有找到，她倒是看上了一个小的首饰盒，这盒中原来装的是一根玉钗，她却是要买这盒子的仿品用来做眼镜盒。寒夜送来的眼镜盒过于新式，她一直有心要一个古典木盒。
那老板却是很认真的误会了，将盒中玉钗亮在灯前，“小姐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本店刚到的新货，这个啊……”
几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店门，这家店的掌柜还张着嘴看着玻璃门，半天回不过神。
“这……是当今版的买椟还珠？还加一层，这盒子她只要另仿一个……”
老板尚未唏嘘完，门口进来一个客人，白衬衫黑领带，手臂上还挽着黑西装，开口便向他打探刚才那两人的事。
“是，刚才那女孩是看上了这个……”不过，不待老板把转折说完，对方甩过一张卡来。
“这玉钗我家少爷买了，结账吧。”
老板直觉天上掉了馅饼，他见多识广，顿时猜到这是哪家阔少追求人的手段，回忆之前那位小姐，虽然戴着墨镜，但露出的容貌也可见极为出色，气质更是不俗，的确值得那些富家大少一掷千金。这时候他也不由十分感激，那女孩要的只是仿制品。“好的，好的！”
这一出，付了定金留下地址便离开的伊悠然自是不知的。
方是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让她添置东西，大概是猜测出她不喜欢用“死人”的东西后，便介绍她去了古玩街一个特殊衍生的地段。这一片的店铺，可以说是“古玩新法”，是保留古风古韵的新设计商品区，其中包括古典家具，古典服装，古典首饰等等，大部分是现代人的创新设计，也有一部分便是符合伊悠然的这个要求，纯粹参照某一件古玩做的仿品。
伊悠然虽来过楼兰双阙几次，但因为她极少进店，只在街道上“行走”，却是没有方是熟悉，所以从前并不知有单独的这一块。
不过这次与方是一起出来，她也发现了一些有人陪同的好处，她可以看得更多，触摸更多，忽略更多，无视更多。说白了，就是不用她与人打交道，想要在店里研究什么，便有人让老板拿出来，而看完了，直接转身可走。
方是先前还有些惊喜她今日居然如此配合，渐渐才发现这又是她的另一种形式的“冷暴力”。
两年了，他始终被如此对待，说不气馁是假的。
但这个女孩身上有对他致命的吸引，光是看着她，便想要研究她的一生，看尽她所有的故事。
他相信，再找不到第二个人，能给他这样的感觉。
之后三个小时逛下来，到午餐前，除了一开始那个木盒，她没有再买任何东西。
方是在国外的执事课中，有一项便是和女孩逛街购物，那时候不论哪一个往往都是两只手不够用的，他第一次觉得，只逛不买的女生……似乎更累。累到逛完之后也不轻松，心里沉沉像压了什么东西。
随后他又否定了这种笼统的说法，不是所有的女孩，应该只有她而矣。只有她，能给人空着手的挫败感。
伊悠然滑过手链看了一下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刚刚好。便侧身进了一旁的餐厅。
说是酒楼恰当一些，古时的酒楼，红木制的楼梯，古韵古香的布置，还有那飘扬在外的布锦做的招牌。
她一边上楼，一边突然想到的是，东山新雨势必也会建这样的酒楼，那布锦可以扬得再高一些，楼梯用棕色，有掺墨的木纹，还可以再厚重许多……嗯，包厢不该用这种孔雀蓝的珠帘，太过艳丽，那一日小楼里寒沉夜用的竹帘便不错，素净雅致。
想着时珠帘已拨开，珠帘后一张红木圆桌，一坐一站两个人。
又是红木，红色暗沉，只令她想到血液的颜色。
墨镜后，伊悠然不喜轻皱眉，伸手已将墨镜摘下，室内两人皆是一惊。
随后跟进的方是倒是早有准备，接过她手中的墨镜，又将一直收着的手帕打开，递给她一副透明细框的浅紫色眼镜。在对面两人眼中，这一幕看上去熟稔无比，是早就配合过的，其实伊悠然是有些诧异的，她原本是想将墨镜还给“秦戈”，未曾料到方是将她的眼镜一直带在身上。
而待她入座，方是便站到“秦戈”面前，双手奉上墨镜，“子默兄，在下还未多谢你昨日对露法小姐的维护。”
子默兄……倒是许久不曾听见的称呼。伊悠然内心轻叹一声，低声道谢君兰玺为她注入茶水。
随着君兰玺示意，周子默转身出去，他脸上已多了一副新的墨镜，那刚接收的一副被握紧在手，咯咯作响，眼看已经作废。
方是朝她点头一礼，随后也跟了出去。两人的身影就守在珠帘外不远。
君兰玺注视她目送的眼神，待她回过神来，用不知看了多久的眼神似笑非笑开口，“真好奇你和这位子默有过什么样的故事。”说完一声叹息，似是不问便知她不会给他答案。
“……很无聊。”伊悠然倒是没有吝啬，她自问给出的是十分中肯的答案。小镇的十几年生活的确是如清水般无聊，日复一日，简单重复，的确没有什么可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