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奕婵听到“进”后,推门而入,老板正看着手机发呆,孔奕婵有些奇怪,老板近一阵发呆的次数变多了,那天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东西在发呆,他当时收起得太快,孔奕婵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后回想,那应该是个发夹,她怀疑老板有了女人。
当然这只是她的怀疑,毕竟除了那位沈小姐,她至今没在老板身边见过什么女人,而那位沈小姐,是邵总母亲的干女儿,相当于是邵总的妹妹,她也是那天送喝醉的沈小姐回家,无意间听到的,因为没人关注过邵总的母亲,所以也就没有人知道他们这层关系。
关于邵总的身世,孔奕婵在入职的这段时间大概知道了个七七八八,邵总的身世在邵氏不是秘密,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大家都会聚在一起小声讨论一下老板的私事,这是他们这些可怜的打工人的放松方式之一。
邵家的关系比较复杂,老邵董邵云正,也就是邵总的爷爷,前后有两任妻子。
第一任妻子尹曼清和老邵董一起创下了邵氏集团,只可惜生下儿子不久后就车祸去世了,留下的那个儿子便是邵总的父亲,邵章柯。
老邵董的第二任妻子叫吴静垚,当时是他的秘书,是在尹曼清死后的第二年进的门,进门后不久便怀孕了,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邵总的二叔邵章庭。
邵总的父亲邵章柯从小身体不好,据说和老邵董的父子关系也不好,因为婚事更是和老邵董直接闹翻,他拒绝了老邵董给他安排的联姻,执意要娶照顾自己的家庭护士,也就是邵总的母亲,老邵董一气之下威胁要断绝父子关系,邵章柯则是直接对外宣布他和邵家再无关系,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定居了江南,自此离了邵家。
邵总十七岁的时候,邵总的父亲去世,他也是在那一年回的邵家,不过他只在邵家待了几年,便被老邵董送出了国,再回来,就是以邵氏新任总裁的身份全面接管了集团,邵章庭和邵景筠父子在这场争权之战中彻底败北,现在只负责邵氏珠宝的部分,珠宝这块儿是邵氏的边缘产业,那父子俩说是被流放了也不为过。
邵总上任短短一个月不到,邵氏接连发生了几番大动作,该裁的裁,该撤的撤,该削减的削减,一时之间邵氏上下人人自危。
董事会的意见分成两派,邵章庭那一派,占据大多数,说这样伤筋动骨的举措,跟毁了邵氏无异,另一派则认为邵氏近些年发展迟缓,跟集团内部程序繁冗,业务过于分散,裙带关系尸位素餐的人一薅一大堆,都脱不开关系,小邵董这些动作举措,只会让邵氏这艘大船卸下沉重的包袱,重新踏上新的航路。
不过外面说得再热闹,意见再多,都阻止不了邵总继续推行自己的政策。
上周,小邵董直接撤了他那位继奶奶的弟弟吴静锋,在集团的位置,老邵董在会上当众向小邵董发了好大一通火,小邵董直接顶了回去,老邵董气得都拂了桌子上的水杯,大家纷纷猜测小邵董这个位置怕是做不长,在邵氏,老邵董一向是说一不二,没人敢跟老邵董的意见相左。
可自从那次发火之后,老邵董对于小邵董的做法,再也有发表过任何明面上的意见,在这种时刻,不发表意见就代表了赞同,众人突然醒过味来,小邵董就是老邵董亲自接回来的,那就说明老邵董是站小邵董这边的,没准爷孙俩在会上闹的那一出,就是在做戏,意在向众人表明,老邵董管不了小邵董,所以小邵董撤下的那些人已成定局,不会再请回集团来。
这几年,吴家的人仗着自家姑奶奶的身份,在集团里的气焰很盛,到处拉帮结派,仗势欺人,干下了一大堆的乌糟事儿,又有邵章庭父子给他们做遮掩,就算事情最后闹到了老邵董那里,老邵董那位继夫人掉几滴眼泪,这些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近两年不少为集团干实事儿的中层骨干都选择了离职,离职之前都说了大差不差的话,如果邵氏再由吴家的人这么折腾下去,离衰败也不远了。
现在没准就是老邵董想要裁撤集团内部吴家的人,可又拉不下那个脸来在吴家面前做坏人,便让自家孙子上阵,反正小邵董和他二叔还有吴家从来都没有和过,据说小邵董当初被扔到国外去,就是他二叔和吴家联手做下的局,现在小邵董对付吴家人也算是名正言顺。
做戏不做戏的孔奕婵不知道,她只知道小邵董是真的不听老邵董管,爷孙两个也是真不和,老邵董找小邵董的电话,全都打到了她这儿,十通里面有九通半邵总是不接的,剩下的半通接不接全看他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不接,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接,接了就又是一顿吵。
孔奕婵不知道爷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这种有钱的人家,也就是外人看着光鲜艳羡,内里全是利益的勾连和龃龉,没有半点儿亲情的存在。
就连小邵董这个人,孔奕婵也看不到一星半点儿的人情味儿,也就是那次在机场见他笑过一回,其他的时候,要么是冷着脸,要么是绷着脸,要么是黑着脸,这样怔着一张脸发呆的时刻实在是少有。
“邵总。”孔奕婵出声。
邵成泽回过神来,从桌子上撤下腿,漫不经心地问,“孔秘书,我记得你已经有小朋友了。”
“对。”
“你家的小朋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孔奕婵不知道邵总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她家的小朋友,不过老板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她如实回答,“是女孩儿。”
“几岁了?”
“五岁。”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是不是会有很多问题?”
不是会有很多问题,是会有超级多超级多的问题,为什么要喝水,为什么要睡觉,为什么要上学,她就是不问为什么要吃饭,因为她家姑娘是个吃货,小名叫胖丫,也幸亏是个吃货,吃起东西来还能堵上点儿嘴,要不然她真得被她那没完没了的问题给烦死。
孔奕婵不可能跟老板吐槽自家女儿,她想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好奇心比较重,什么都想要知道一点儿。”
何止是好奇心重,还不怕生,和一个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在电话里都能聊这么久,大概是随了父母中的哪一位,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说,家教倒是很好,问他问题之前先说自己的情况,不过这样也不好,万一遇到的是坏人,岂不是把自己的底儿全都给卖干净了。
邵成泽又觉得自己今天未免过于闲,接了一通奇奇怪怪的电话不说,还操这种操不着的闲心,他收回心思,问孔奕婵,“找我什么事儿?”
孔奕婵好不容易才在老板身上看见点世俗的烟火气,一眨眼就没了,又换成了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她暗叹一口气,这张脸要是能多笑笑,她就是少拿五十块钱的工资都乐意。
孔奕婵给老板汇报着工作还能分神想,要是老板知道他的笑在她这儿只值五十块钱,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可是没办法,她一个有孩子有房贷的已婚少妇,肯拿出五十块钱来买男人一笑,已经算是很大方了。
等她听完邵总的安排,转身要走,邵总还有话说,“程瑾澜去意晟的拍卖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