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澜这下彻底清醒了,她没想到施燃会来,没想到邵成泽会出来,也没想到她爸也在,她爸这几天也去出差了,但她记得他是明天才回。
程山河原定的安排是明天回,但是事情进行得比预想顺利,就把回程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和程瑾澜前后脚落地,不过一个是国际到达,一个是国内到达,费祖荟去接自家先生,小俐淇有施爸爸陪着一起等着接妈妈。
邵成泽也没料到这一情况,不过他还算镇定从容,只是在程山河不怒自威的注视下,收回了要抱女儿的手,也收回了在程瑾澜腰上的那只手。
他先向费祖荟躬身颔首恭敬地叫一声“伯母”,然后以同样恭敬的姿态叫程山河一声“伯父”。
程山河勉强嗯了一声,眼睛都没扫过来,费祖荟面带微笑地看着邵成泽,“邵先生也是去出差了?”
邵成泽斟酌一刹,回费祖荟,“也不算是,因为一些事情我惹瑾澜生气了,我怕隔着电话解释不清楚,反而会新增误会,所以就连夜飞了过去当面和她解释。”
施燃挑眉,他该说他这个半生不熟的老同学是够坦白,还是胆子够大,生怕自己待会儿被揍得不够狠,不过这步棋走得看似冒失轻率,实则很有算计,虽然免不了会被程叔揍,但费姨原先浮于表面的笑明显进了眼底。
“那都解释清楚了?”费祖荟问邵成泽。
邵成泽看一眼程瑾澜,“解释清楚是解释清楚了,不过她的气还没消,我还得继续努力。”
程瑾澜安静地当一个面无表情的工具人,怕多说一句话,就影响了他发挥。
费祖荟心想,不怪女儿会陷进去,长着一副好相貌,脑子转得还快,又知道怎么在人心坎儿上哄人,不过既然他这么会哄人,早干嘛去了,六七年过去了才冒出来,总不至于是跑火星上去回不来了。
程山河一言不发,有小俐淇在,他尽量不让自己的脸沉得太明显。
程俐淇对程山河张开了胳膊,“外公,我好想你了,这么多天没见我,你都不说要抱抱我,外公你是不是光想外婆了,没有想小俐淇呀?”
程山河脸上的风雨欲来立刻散尽了,换上了一副再和蔼可亲不过的面容,连忙从施燃手里把小公主给接了过来,“外公怎么可能会不想我的小乖孙,外公给小俐淇带了好多礼物,都是你喜欢的。”
程俐淇搂着外公的脖子,“我就是知道外公对我最好了,外公,我们快回家去吧,我都等不及要拆外公给我带的礼物了。”说着小胳膊举了起来,做了一个往前冲的姿势。
程山河哪儿还有心思再管别的,抱着小公主往前走,“好,我们回家拆礼物。”
程俐淇还不忘回身喊外婆,“外婆,快走啦,外公肯定也给外婆带了好多礼物。”
费祖荟笑着应程俐淇,“好,你和外公先在前面带路,”她看了看程瑾澜,“你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程瑾澜不自然地提了提嘴角,“有点儿……工作安排得有点儿紧凑。”
费祖荟看破了也不能说破,顺着她的话说,“那今天下午也别去公司了,吃完饭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
施燃从程瑾澜手里接过行李箱,搀上费祖荟的胳膊,对程瑾澜说,“走吧,先回家。”
邵成泽被晾在了原地,成了没人搭理的那一个。
程瑾澜往前迈的脚步有些犹豫,她回身看他一眼,邵成泽冲她展颜柔笑,让她安心回去,对他来说,有她回头的这一眼,比什么都重要,而且她爸刚才应下了他那声伯父,她妈又和他说了话,虽然是一口一个邵先生,小俐淇又急着帮他打掩护,他觉得他现在的路越来越明朗了。
走出去了一大段,费祖荟又停下脚步,转身往回看,“邵先生也一起吧,就到午饭点儿了,还是说你家里有人已经做好饭了?”
邵成泽先是一怔,随后大步上前,和程瑾澜并肩,“没有,我妈在老家,我现在自己一个人住。”
费祖荟点头,“那就去家里吃些饭再回去。”
“好,谢谢伯母。”邵成泽笑得和风润雨。
程瑾澜有些愣神,她摸不准她妈现在的态度,不过事情被架到了这个份上,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前后两辆车,程俐淇跟着外公外婆坐,司机开车,邵成泽和程瑾澜还有施燃一辆,施燃开车,邵成泽坐副驾驶。
程俐淇趴在车窗上,看到爸爸跟着妈妈和施爸爸上了后面那辆车,有些意外,她看了看副驾上的外公,凑到外婆耳边,用特别小的声音问,“外婆,外公是不是有点儿不喜欢……邵成泽呀?”
费祖荟抚了抚她的头发,用同样小的声音回她,“不是呀,外公没有不喜欢他,但是外公要出一些难题考验他,就跟考试一样,只要他及格了,通过了考试,就能和妈妈在一起了。你想啊,童话故事里,王子想要和公主在一起,是不是会经历一些考验。”
程俐淇点点头,是这样的。
费祖荟柔声继续,“他要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能成功完成外公给他设置的考验,会更懂得珍惜你妈妈,也会更知道要怎样爱你妈妈。”
程俐淇眼睛亮起来,“外公好聪明。”
费祖荟悄声道,“其实这是外婆给外公出的主意。”
“外公聪明,外婆更聪明!”程俐淇提高嗓门。
费祖荟笑出声来,“小俐淇可不准偷偷地帮爸爸。”
程俐淇坚定又认真地摇头,“不会的,考试不可以作弊,无论是小朋友还是大朋友,都不可以。”
费祖荟揉了揉她的小脸蛋,“我们小俐淇真乖。”
程山河听着后座的对话,面上露出些笑,历经岁月的深眸里有清湛,也有谋算。
后面那辆车里,安静也不安静,邵成泽和施燃客气又生疏地聊了两句近况,便再无他话,程瑾澜脑子里绷着一根弦,开始还能勉强撑起些精神和施燃搭些话,调一下气氛,但是到后面眼皮实在坚持不住,头抵在车窗上慢慢睡了过去。
前座的两个男人同时看向后视镜,施燃调高了车内的空调,邵成泽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到了程瑾澜身上。
程瑾澜没有睡得很实,但人也有些迷瞪,闻到熟悉的清冽,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哪儿,含糊地叫了一声,“邵成泽”。
“我在呢。”邵成泽低声应她,手轻拍着她的胳膊,“睡吧。”
程瑾澜握住了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先是无意识地捏了捏,像是确认是谁的手,等确认好了,纤细的手指挤到骨节分明的指缝里,十指交扣,安心地睡了过去。
邵成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向后扭转着自己的身体,嘴角勾起的快要挂到耳边的笑容,正好对着施燃,施燃虽然觉得他脸上的笑着实碍眼,但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车停到一个红灯处,程瑾澜翻了一下身子,眼皮动了动,邵成泽以为她要醒,程瑾澜将十指交扣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迷迷糊糊叫了一声“施燃”。
邵成泽的笑僵在了嘴角,脸上似被打翻了的油彩盘,每个颜色都在脸上过了一遍,最后实在看不出那张脸是什么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