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风趣。”
薛白只要与这个内官打好关系,比安排自己人在刊报院都要有用。
冯神威很喜欢薛白的懂事,打算投桃报李,遂道:“给你引见一人,看那位……吴怀实,右监门卫将军、兼知内侍省事,与我同在高将军门下。”
薛白目光看去,见吴怀实比冯神威要年轻许多,应该不是李隆基潜邸时的老臣。
“吴怀实的丈人名为吕令皓,正是偃师县令。”
薛白讶道:“如此说来,我的官职定下了?”
“我可不知。”冯神威笑了笑,“你在惊讶为何宦官也有丈人吧?对食嘛,吴怀实对食了一个宫女,请高将军提携了她阿爷。”
唐律明文规定,宦官达到一定品级可与宫女对食,比如,与高力士对食的宫人就有好几个。
冯神威说罢,招了招手,让吴怀实上前来。
“阿实,来,结交一下状元郎。”
吴怀实也是生了一张笑脸,让人如沐春风,稍稍寒暄,便非常体贴地给了薛白帮助。
“状元郎若要去洛阳,能否烦请替我带几封书信?”
“吴将军但说无妨。”
“多谢了。那便带一封给洛阳县令周铣,一封给偃师的吕县令,还有一封给偃师县丞高崇。”
薛白道:“原来吴将军竟识得我几位官长,那该是我多谢吴将军帮衬才是。”
“状元郎太客气,除了吕公,周铣、高崇与我也只是相识罢了。”
“不知这其中有何缘故?”
“说来话长,那偃师县丞高崇曾在怀州任官,当时,怀州李刺史很欣赏一个逃奴,想招其入幕府。高崇于是便与这年轻人结拜,纳其入了自己的编户,起名为‘高尚’。后来,李刺史与洛阳县令周铣帮我丈人安排到偃师任县令,也把高尚举荐入京,请我为他安排一个官职……总之,就是这般结识了周铣、高崇。”
薛白道:“这般说来,竟只因一个高尚,牵动了一位刺史、两位县令、一位县丞还有一位右监门卫将军为他谋官?”
“不止。”吴怀实笑道:“我带这个逃奴见了高将军,高将军也很欣赏他,替他谋了一个左领军卫仓曹参军之职。”
“真是人才。”薛白问道:“不知高尚如今何在?我也该结识一番才是。”
“还不止,去岁,范阳安大府不是也进京了吗?他见到了高尚,也是大为欣赏,请朝廷任命他为平卢掌书记,已带到范阳去了。”
薛白闻言不动声色,道:“能让每个见到他的人都赏识,想来,高尚也许能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了。”
“状元郎又何尝不是人见人爱呢?”吴怀实亲热地笑了笑。
笑谈了一番,约定好替吴怀实带信,薛白进了笋殿赴宴。
他还未到河南府,似乎就有一张网罩下来,将他拉进了网里。
而他不可能与李隆基说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李隆基是否在乎先不谈,若得罪了吴怀实这种天子近侍,只怕比得罪李林甫还要麻烦。
笋殿中,宫娥点上灯火,显得十分奢华而温馨。
随着圣驾到,御案开场了。
臣等见过圣人,请圣人万安。”
“哈哈,都泡过温泉汤了吧?果然,诸卿看着都精神了许多。”
“谢圣人隆恩。”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坐吧。”
今夜这场御宴目的在于安抚杨家人,因此李隆基是带着杨玉环来的。
薛白的位置稍稍偏后,行礼时有心想看杨玉环一眼,但忍住了。
彼此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隐隐地却又受到了猜忌,大可不必招祸,但终究是不自然。
刺驾案还没有过很久,最近的御宴都是中规中矩,没有搞那些大花样,无非是美酒美食吃着,看着曼妙歌舞,以及李隆基排的新戏。
这戏名为《月庭春》,讲的是李生梦中登月与仙女相会的故事。
“别梦依称独望月,无缘再见芳卿面,空惆怅.....”
管乐不停,薛白心知等唱完了,李隆基肯定要他评价,只好冥思苦想说辞。
果然。
“薛卿觉得如何啊?”
“温柔缠绵,恍然如梦。”薛白起身道,莫名感觉到杨玉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着道:“意境清雅,可堪千古。”
“比你排的《白蛇传》如何?”李隆基道:“你是纯臣,与朕说真话。”
薛白本已有了措辞,听得后面一段话,不由为难起来。
赐宴与臣同乐,这样就很没意思了,李隆基以前从不这样,近来真是有些针对薛“《月庭春》胜在意境,胜在唱腔高雅,胜在编排……不过《白蛇传》戏文字字斟
酌,有花费时日填出来的词句,虽匠气了些,但胜在诗词更多。”
李隆基又问道:“伶人唱得如何?”
薛白回头看了一眼许合子,脑子里飞速作着思量,末了应道:“臣不通音律,但觉得论唱腔,许永新……稍胜于贵妃。”
“哼。”杨玉环反应飞快,当即问道:“三郎以为呢?”
李隆基被这般一问,笑了笑,不再为难薛白,转而稍稍沉吟着,笑道:“薛白嗓能懂什么,自然是太真唱得好。”
“我也要唱三郎写的戏。”
杨玉环不由分说,直接便跑下台阶,登上那小小的戏台。
她也不换妆扮,示意薛琼琼弹古筝,之后舞了一圈,开口唱起来。
薛白则低头抿酒,将目光看向吴怀实,想着官途之事,不去看杨玉环。
在河南府,吴怀实只认识两个县令、一个县丞吗?恰好还就在偃师县与相邻的洛阳县。不会这么巧,只能说明河南府很多官员都在孝敬这个宦官。
天子不理政,含嘉仓占天下半数之粮,如何保证官吏不伸手?
“霜绡虽似当时态,争奈娇波不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