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有唐军箭手发现了他,向他射来了箭矢。
兀儿正好在往上荡,听到了破风声,连忙侧身避开,背上的箭篓里的箭便掉落了下去。
他连忙伸出一只手捞住一支箭,叼在嘴里,迅速攀上山崖,解下背着的弓,锐利的目光寻找着王忠嗣。
~~
王忠嗣感受到了安禄山的犹豫。
石岭关前的地形并不利于大军摆开,更适合小股作战,再加上王难得擅于从万军众中取敌将首级是出了名的,所以,安禄山并没有把所有的兵力派上来,范阳军在战场上的主力一直是擅于单兵作战的曳落河。
“提醒王难得。”王忠嗣道,“让他冲击安禄山的大旗。”
薛白得了军令,当即让人放了一颗烟花,“咻”地飞入天空中,绽开来。
白天,那光彩并不显眼,却能够让人看到、听到它是在何处炸开的。
“嘭。”
战场上每支军队都留意到了它,很快就有号角声响起,作为对王忠嗣的回应。
原本正猛烈攻击曳落河后方的云中军当即转头攻安禄山的本部,使得曳落河所受到的压力顿减。
李归仁权衡利弊,认为云中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成杀伤、威胁到安禄山的安危;而曳落河却可集中兵力,全力击败王忠嗣。
于是,曳落河军中也响起最后的冲锋号角。
李归仁抬起头找了找,发现兀儿已攀上西边的山崖,成了一道小小的黑影。他眼珠一转,连接下了几道军令。
此起彼伏的号角中,李归仁的将旗也开始往前移,且渐渐偏向了西边。
旁人知他是个内附的突厥人,再加上看他似粗犷的形象,往往以为他是莽撞的、有勇无谋的,但错了,他实则是打骨牌时比读书人还能算计的人,颇有心机。
他此刻就是在以身相诱王忠嗣。
果然。
王忠嗣很快就中了计,亲自率部往这边杀来。
李归仁微微冷笑,下令让力士举起盾牌、组成阵列阻住唐军的攻势。
双方主将相互逼近。
战事到了将要分出胜负的时刻。
~~
与此同时,石岭关的南面,已有愈发多的兵马赶了过来。
这是奉了旨意前来平定王忠嗣叛乱的太府驻军。
留守石岭关的管崇嗣已经把能够派出去的兵力全都派了出去,再遭遇这种变故,匆匆让两个士卒挟持着张宪到南边城墙去安稳局势。
“我是天兵军使,张宪,都听我说,反的是安禄山!”
喊声传到城下,这一次来的将士们却都无动于衷。他们之所以能被选择派来,自然是把倾向于王忠嗣的将领都排除在外了,何况这次是圣人的圣意。
“张宪已经被挟持了!”杨光翙连忙大喊道。
若问本心,杨光翙肯定是不愿意亲自带兵前来的,他当然想要守在更安全的太原城内。可他一个新任的府尹,又有过被反贼控制的经历,这种事情已由不得他选。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挟持?
“张宪!圣人已连下了四道旨意,别再助纣为虐了!”
杨光翙自己脱离了虎口,便反过来不断地给张宪施压。
“你是天兵军使,下令让伱的士卒打开关城城门!否则,朝廷便要追咎你附逆的大罪,想想你的家眷,你的妻子儿女吧!”
由此,张宪被逼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他站在城墙之上,众目睽睽,若不下令,那真是万人亲眼所见的反贼了。
他身后的两个陇右兵当即道:“下令,让他们退后,否则就放箭了。”
“这……”
张宪额头上汗水不停沁出,他觉得自己运气真差,竟被逼得做这种该死的选择。
“所有天兵军听令!”
他终于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开城门,奉旨平叛!”
喊出这六个字的同时,他一矮身,试图以灵活的身手躲过身后的两名陇右士卒。
可惜,近两年的酒肉让他变得臃肿不堪,身手与“灵活”二字根本毫无关系。
“噗。”
一名陇右士卒挥刀斩下,利落地斩在张宪的大腿上,将他砍倒。
另一名士卒见了,知道当众行凶,怎么做都没区别了,干脆一刀搠去,把张宪搠死在地。
“快开城门!”杨光翙当即扯着嗓子大喊道。
他很聪明,方才到现在,刻意没说要对付王忠嗣,只说奉圣谕平叛。
若没有张宪严令,守在石岭关城中的天兵军一般不会阻止南边来的友军支援。
如此,关城门终于缓缓打开。
杨光翙反而勒马退了数步,以免遇到危险。
“奉圣谕,立刻羁押王忠嗣回京,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
“杀!”
在王忠嗣的率领下,出城平叛的天兵军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像洪水冲刷而来,袭向李归仁的旗帜。
一旦曳落河落败,王忠嗣就会与王难得合兵,驱溃兵冲击安禄山的本阵。
他已经预感到了胜利。
忽然。
“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鼓声传来,与长安暮鼓是一样的节奏,这是王忠嗣与管崇嗣约定好了的,倘若到了控制不住形势的时候,得用鼓声提醒他。
王忠嗣回过头,愣了愣,心想圣人太心急了,这种情绪通过五百里加急文书影响到了战局。
就是在他走神的一个瞬间。
“嗖。”
一支利箭鬼使神差地射来,直冲王忠嗣的面门。
这一箭太快、太准,是能够射中大雁眼睛的一箭,王忠嗣还想侧头躲过,可已来不及了。
“噗”的一声,血珠溅起。
王忠嗣那跨在战马上的高大身影中箭之后当即俯扑了下去,消失在敌军们的视野之中。
“节帅!”
“节帅!”
……
山崖上,兀儿习惯性地想要两支箭连发,手一摸背后的箭篓,却是摸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