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都宾一听,拍手道:“卢相公妙计,既如此,让这些富家子弟再掏出钱来买禁卫名额,岂不更妙?”
卢杞深以为然,点头道:“不错,而川蜀逃户、游侠、商贾甚多,为避租庸调、关税,必然还有许多商贾想在军中挂名,价钱可莫低了。”
“下官晓得。”韦都宾应了,很快又有疑虑,问道:“可如此一来,等太上皇要用这支兵马时如何是好?”
“那些富家子弟到了军中,还不是任我等号令?让他们拿出家中钱粮,派出仆役,何愁没有壮丁?”卢杞道:“如今史思明与薛白,两方逆贼交战,待他们两败俱伤,我等拿出钱粮收买他们麾下部将,平定天下的大功便到手了。此谓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
“今日听卢相所言,方知何谓惊世之才,正是这等旁人无计可施的困局,方显卢相之手段啊。”
在卢杞看来,这是个一举三得的办法,既能解决钱粮上的不足,又能拿钱粮从贫贱丁口中招募士卒。除此之外,此计还有另一桩作用。
川蜀的地形太容易自立为国,大唐自开国之日起,就对川蜀的豪族势力十分忌惮,基本上是不让蜀人在其原籍为官的。在剑南道州以上的官吏往往外乡人。
卢杞认为自己所作所为就是在为朝廷打压蜀地豪族,借着这次太上皇南幸,使川蜀真正变成大唐的天府。也是抑兼并、削弱豪门世族的一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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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城,离锦里不远的一间大宅中,有人正在推骨牌。
骨牌自从兴起以来,一直就很受到蜀人的欢迎。也许因为虢国夫人是蜀人,让他们感到骨牌特别亲近;也许是因为蜀地物产丰富、道路崎岖,养成了蜀人不爱出门走动的性格;也许根本没什么特殊的原由。
“听说了吗?太上皇又在募兵。”
说话的是益州城的城门守备官,名叫郭千仞。他是蜀地富户出身,却算不上什么望族,多年间给鲜于仲通送了些礼,得以留在本籍任职,当的也不是什么大官。
因一起打骨牌的都是平素来往密切的旧友,他们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也没个安生。自从太上皇幸蜀以来,先是建行宫,又是安置禁军,闹得鸡犬不宁。再这么一征兵,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征兵自然是为了讨伐薛白。”
“讨了薛白,不碍我们打骨牌。”郭千仞把一张牌扣在桌上,道:“据我所知,太上皇这般怒气冲冲,为的是杨贵妃吧?”
“可不是吗?”几个牌友们便神秘兮兮地说起来,“薛白正是因为杨贵妃而谋朝篡位。”
如今蜀郡已查封了民间报纸,可却禁不住人们的议论。反而是官方消息没有了之后,多了更多捕风捉影的轶事。
“早些年,薛白就与杨贵妃有所私通了,薛白还曾捉伤了杨贵妃,且伤在这要命之处,肌肤如雪却留下了两道捉痕,怎么办呢?他灵机一动,便制了一套戏服,把杨贵妃裹得严严实实,又从这戏服写了《西厢记》。”
“原来如此,胡了。”
四人搓着骨牌,又眉飞色舞地议论着这些风流韵事,嘲笑着太上皇因争风吃醋而兴兵之事。之后,话题又回到了这次募兵。
“记得贾秀吗?”
“记得。”郭千仞道“以前在我手底下当过几年剑南兵,后来迁到华阳县了吧?”
“是,就在上个月吧,贾秀的一个妹妹遭了禁军抢掳,那队禁军说是要在蜀地安家置产,还打死了贾秀的妹婿。”
郭千仞道:“他那妹婿我亦见过两次,为人不错。”
“谁说不是呢,郭兄倒不如趁着这次募兵,把二郎送到禁军中去历炼。”
“哈。”郭千仞冷哼一声,道:“我那儿子虽然不成器,倒也不指着仗势欺人。”
“不求仗势欺人这世道,也得想着不为人所欺啊。那卢杞想方设法地为太上皇敛财,比李林甫、杨国忠有过之而无不及,听说他又想出一项间架税。”
郭千仞大呼道:“又加税?这又是怎么收的?”
“就拿你这宅子来说,这前后两根柱子之内的地方,算是一间,大堂六根柱子,算是二间。上等每间一年税两千钱,中等税一千钱,下等五百。”
“狗屁!”
郭千仞拍案怒喝道:“我住的宅子虽大,家底早便空了。分家时,我兄弟不要祖宅,拿了钱财往扬州行商去了,那又怎么说?!”
“说归说,你怎么砸牌啊,我马上要胡了……”
吵闹了一会儿之后,牌局散去。郭千仞独自坐在他家的间架下思忖了许久,吩咐下人道:“去把二郎唤来。”
他认为让儿子加入禁军,是能够保护这点家财的最好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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