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确实不敢得罪,在大长公主面前尤其不能说自己想回去。他朝赵氏抱歉说:“母亲为我专程而来,我却不能跟您回去,文琪在这边住着习惯,我不忍心叫她辛苦。”
赵氏听出来了,老四想回去但不敢回去。
今日没戏,赵氏便只好算了,打算将来从长计议。
待他们离去,晏长风才后里屋出来。
大长公主道:“你现在回去不是好时机,虽说除掉了裴钰,甚至大皇子,但不算大局已定,你方才听见了,你婆母挑你不生育的理儿,若因着这个不让你们上位,你待如何?”
这事晏长风没嘴反驳,成了亲的女子不生育是大事,搁在谁家都要被拎出来说一说,更别提裴二要当继承人。
不得不说赵氏这回是拿捏到了七寸。
“你与我说实话,你跟霁清是不能生,还是压根儿没同房?”大长公主掀着眼皮,眼神微压。
换个人在这里,怕是要被她看得腿发软。而晏长风不为所动,当你对一个人没了感情,又不畏惧的时候,任凭她如何也就没了所谓。
“外祖母,我跟霁清确实不常同房。”她半真半假道,“霁清现如今一直在调理身子,需禁同房,是以我俩常常分房睡。”
大长公主怎会不知道他们常分房,“我一直不过问,是知道你们两个都有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我时时耳提面命,可现在别人挑了你们这个理,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晏长风敛眉说是。
大长公主:“你自己说个期限吧,如果霁清不能生,你趁早与我说实话,迟早我是要干预的。”
“年底之前。”晏长风说。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你要回去不是不行,但不能耽搁太久,起码下月我的寿辰之前你要回来,还有,你要确保你离开这段时间,家里不要出问题。”
晏长风这才嘿嘿一笑,“是,外祖母,我都记下了。”
大长公主笑着摆手,“下去吧。”
待外孙女离开,她略有些疲惫地靠在软垫上,叫厉嬷嬷给她捏肩,闭着眼道:“这丫头到底还是埋冤我了。”
厉嬷嬷早预料如此,却作无事地劝道:“表小姐不是那等心眼小眼皮子窄的人,她知道您的难处,纵使一时心里有怨,也不过一时罢了。”
大长公主笑了笑,这笑里多少有几分疲累,“这世上怨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自己也未必不怨,可这世道的女子,叫别人怨你,总好过你自怨自艾,想不落得那般凄苦境地,你就只有不择手段地争,那些大家族里体体面面的妇人,哪个又是纯良的?纯良的都活不长久。”
厉嬷嬷点头,“您说得再没有错的,只可惜您这些儿女子孙,个个都纯善,表姑娘也是一样的,纯善固然难得,可在贵族后宅就是短处了。”
“怪我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大长公主摆摆手,“罢了,就让我恶人做到底,等到太子继位,孙女外孙女们在婆家自然就有了体面。”
夜里,晏长风去了书房,跟裴二转达了一下生子危机,“国公夫人今日拿子嗣说事,我跟外祖母保证年底之前有个说法,不然她要干预。”
裴修听到年底之前几个字时,表情僵了一下。
晏长风瞥他,“怎么,有意见?”
谁还能对跟媳妇儿生孩子有意见呢,但裴修现在不敢给她长长久久的保证。昨夜他被她那句精神上的行尸走肉刺痛,最终认为还是与她发乎情止乎礼为好,这样将来他死了,她也好再嫁。
时间与新人终究能够抚平旧伤。
“我倒是没有意见。”裴修又搬出他的不要脸大法,贱兮兮道,“只怕夫人……”
晏长风:“我没有意见。”
裴修:“咳咳咳……”
企图用不要脸先发制人的人却被人先制住,他嘴巴卡了壳,只能干巴巴地咳嗽两声。
“我看你很有意见。”晏长风抱臂看着他,“你是不想生还是不想生?”
“……夫人,年底之前应该生不出来。”裴修不去正面回答。
“我知道生不出来。”晏长风道,“但可以先有,当然你要不愿意我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到时外祖母肯定会干预,说不定她也会学大皇子,让我借别人的……”
“长风。”裴修很严肃地打断她,“不至于就到了这一步,我来想办法。”
“行。”晏长风不勉强他,“我过几日得回趟扬州府,希望我回来之前你能想到办法。”
裴修抬眼看着她。
“裴二,有些话我不妨先对你说了。”晏长风认真地回视他,“我不在乎你能陪我多久,决定生子也不是因为外祖母逼迫,只是我觉得彼此互相接受了,自然就会走到这一步,你懂我的意思吗?”
裴修看了她良久,直到眼睛发酸,他才微微移开眼,“好,我会认真地,给你答复。”
晏长风点点头,“不说这个了,大皇子那边有消息了吗?”
裴修的思绪还停留在她方才那番话中,心神动荡,久久不能平息,一时没有说话。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刚收到了消息,大皇子逃去了山东境内,方向大概是沿海一带,我猜八成是要乘船出海。”
晏长风惊住,“乘船出海?”
裴修点头,“我怀疑他在海外还有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