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身边会有三孤,朕也让你去陪他观政,让各个衙门教他。教的也不止是朝堂政务,还有为人为君。”
“去年,你跟朕说过,你不想在邵儿跟前行走,这样会无声无息地提醒邵儿他在裕关做了大错特错的事,在这些事情上邵儿容易想得太细,你会惹了他的眼。”
“可这半年多,朕看到的是,你比邵儿更放不下。”
“腿伤对你影响深远,让你一身抱负都只能调转方向,朕很理解,你哪怕因此怨恨邵儿,那也是他自己惹回来的事。”
“邵儿没琢磨你的伤,你是一身怨气逮着机会就想掀他的底。你要掀,你直接来找朕,你就不该让宁安去堵库房。”
“朕让你跟着他,指点观政,不是让你事事都要跟他作对。”
圣上说得很慢,一句句语气沉沉。
落在曹公公耳朵里,颇有些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感觉。
他本以为圣上恐要发火了,没想到竟然又都收了回来。
说起来,在御前能得这份“耐心待遇”的,总共也没几个人。
曹公公悄悄看了徐简一眼。
辅国公又不浑,按说是能听进去。
听进去才好。
与圣上、与太子殿下拧着来,弄到最后,吃亏的一定是国公爷自己。
没道理一条路走到黑。
徐简依旧低着头,不得不说,他也有那么点意外。
本以为火星子扔进去了,圣上说什么也得“火冒三丈”,却没想到最后全是“和风细雨”。
与预期的不太吻合。
这时候再丢一把火,显然是蠢办法,必须得换种说辞,反正殊途同归。
“臣……”徐简的唇动了动,一副颇受感动、还感动得无从说起的样子,斟酌又思量了许久,才续出了后头半截,“听圣上您说这些话,臣想到了不少东西。”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圣上道,“不顺耳的也可以说,今天不罚你。”
“臣前回也说过,臣保护殿下天经地义,别说是腿伤,哪怕赴死也是应当,臣也不会因为腿伤去怨恨殿下,”徐简说到这里顿了顿,斟酌了一番,又道,“臣在面对殿下时,的确有些不自在,从前理不清其中思绪,但您刚刚有一句话让臣茅塞顿开。
臣不是逮着机会就想掀殿下的底,而是,臣始终弄不清楚殿下还会不会出岔子。
臣是真的被殿下惊着了,时不时会想,倘若当日没有察觉殿下出关、又或者追出去没有找到殿下,还有他身处乱战当中、臣却没有发现他、以至于他受伤甚至……
臣怕一个不周全,就让殿下身处险境之中。
不在殿下身边行走时还好些,现在天天在衙门里陪殿下观政,臣就很紧张。”
圣上认认真真听徐简说。
听到了心坎里,他摸着胡子,心境起伏良多。
他能理解徐简说的这种“紧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