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道:“点灯笼!”
几名袍泽点起了灯笼,片刻后卧房内灯火通明。
常风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腰间系着一个捕兽夹。他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林三九林班头吧?”
徐胖子上前,扯去了他的遮面黑巾。
果然,此人正是猎户出身的林三九!
常风笑道:“真是没想到。鬼衙门里的变婆,竟是长官司的壮班班头!”
林三九咬着牙,看着常风:“常大人在说什么。我不懂。”
“我是担心周大人醉酒,身边无人伺候。过来.”
“啪”,徐胖子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给了林三九一个大逼斗。
徐胖子怒道:“都这时候了,还敢嘴硬?”
常风指了指第二个黑衣人:“我看看他是谁。”
徐胖子扯掉了第二个黑衣人的遮面黑巾。是吏首靳保!
这倒是出乎常风的意料:“我以为凶手是长官司三大老吏中的一人。没想到三中有二!”
徐胖子又扯掉了第三个黑衣人的黑面黑巾。是税吏黄亮。
常风冷笑一声:“噫!好!长官司三大老吏聚齐了!”
三人腿上中了弩箭,个个疼得龇牙咧嘴。
常风道:“先给这三人止血。再押到大堂审讯。”
就在此时,周文走了进来。刚才他喝的刺梨酒也被九夫人动了手脚。他是装醉。
周文问:“常佥事,抓到鬼了?”
常风指了指三人:“周兄,你快看看吧。你这三年,竟与三只杀人的恶鬼朝夕相处!”
周文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人,吃惊不已:“是他们?怎么可能!”
常风问:“怎么不可能?”
周文道:“这三年来他们还算尽职啊!他们经手的税银,一两不差全交给了我。”
孙龟寿咳嗽了一声,提醒道:“周老弟,你糊涂啊。他们把你当成了一个存钱的闷葫芦罐!等到你离任的前夜,就是闷葫芦罐摔碎之时。”
“他们平日何须克扣税银呢?肉烂了在锅里。”
周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刻功夫后,长官司大堂灯火通明。常风换上了飞鱼服,夜审三“变婆”!
对于扮鬼杀人的恶徒,常风用不着客气,直接给三人上了大记性恢复术。
三人在酷刑之下只能招供。
杀人,总要有动机。
靳保和林三九杀人的动机在于恨。
黄亮的杀人动机在于贪。
靳保其实是土家人。十五年前,他的女儿十六岁。与汉家猎户林三九情投意合。年下就要举办婚事。
好事将近,又来了一件好事。
印江长官司招募壮班民壮。林三九凭借着高超的箭法和捕猎技巧,被选为了民壮。
林三九吃上了官家饭。靳保为女儿感到高兴,今后她跟林三九完婚,日子也就有了保障。
当时印江长官姓林。因林三九与他同姓,他格外器重。
林长官离任前,派林三九去思南驿替他打前站,准备车马。
离任前七天,林长官去了土家寨中。与土司作别。
说是作别,其实是在临行前再敲土司一笔。
敲完还不算。喝多了的林长官看上了给他端酒的少女——正是靳保的女儿!
接下来的事,就跟鬼衙门传说中的一样了。
林长官将靳保的女儿强掳至衙门。自己糟蹋完还不算,还把她“赏”给了几十名如狼似虎的衙役。
衙役们活活将靳保的女儿曰死了。
女儿彻夜未归,靳保找她找疯了。再三哭求土司,土司才告诉他,他女儿被掳到了长官司。
靳保到长官司要人。衙役们不耐烦的将一具衣衫不整的女尸还给了他。
靳保悲痛欲绝。之后便是彻骨的仇恨。
三日后,准女婿林三九归来。得知未婚妻被糟蹋致死,亦恨入骨髓。
翁婿二人立下毒誓,此生必杀尽印江流官!
林三九凭借民壮身份,能够进出长官司。在林长官离任的前夜,他用捕兽夹杀死了林长官,为未婚妻报了仇。
靳保则在土家人中,编造传播长官司出现变婆,变婆索命的谣言。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印江长官司,成了贵州有名的鬼衙门。
林长官就这样成了“变婆”的第一个受害者。当然,他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靳保为了完成“此生杀尽印江流官”的毒誓。靠着识文断字,又精通土、苗两族语言,在一年后进了长官司,做了书吏。
他结识了被黄氏家族派到长官司内当代理人的黄亮。二人成为朋友。
黄亮只是黄氏家族的庶子,被嫡长大哥压着,手中没多少钱,且生性贪婪。
两个满腔仇恨的人,跟一个贪婪的人走到了一起。
其后十几年,他们相互勾结,假借变婆之名,杀了三任即将离任的长官,得银三四万。
这便是印江鬼衙门内变婆杀人的真相。
恨与贪,导致了这段耸人听闻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