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我穿戴齐整下到大堂,见胖子坐在沙发上正望着自己双手发呆,便吹了个口哨朝他快步走去。来到近处一看,死胖子手指间正玩着张卡片,他先是埋怨了我几句,大抵是怎么昨晚连声招呼也不打,就住到女房客套间里乱搞,这种事若被老艾知道,肯定是要挨骂的。我伸手接过卡片,原来是个小信袋,里边有张名签,上曰明日光辉侦探业务社。
“大概半小时前送到这里的。”他朝前台指了指,krys已经下班了,此刻是那个面貌丑陋的妇人在当值。范斯显得有些萎靡,自言自语道:“那人说了,要找一个住在酒店里的三十多岁胖子,还提来一张照片。你说私家侦探干嘛会对我感兴趣?难道我找黑客的事被人举报了?抑或是马洛和林锐在佐治亚出了什么事?我现在很害怕,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家伙什么模样?现在又在哪里?”我环顾四周,大堂内空空荡荡,只在远处站着一对老夫妇,正在查询单价,见状我感到纳闷起来,问:“可既然来找你,为何他自己跑了?”
“我没遇上,据说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白人,面相看着就很不善。这家伙现在去吃早饭了,不久就会回来。看,他的车还停在门前。”死胖子挠了挠头,伸出肥手向落地窗外一扬,打怀中掏出支weed继续唉声叹气。我定睛一看,不由再揉了揉眼,那辆车正是这几天来停在公园门前的gmc,原来昨晚披雨衣拍照的神秘人,并不是为了找女兵麻烦,而是专为他而来。那么此人又究竟是何方神圣?除了找他外还会不会连带着正在跟踪我?
“反正只是个侦探,又不是条子,你没干亏心事怕啥?见机行事就好了。”我隐隐觉出此人不会像范胖想得那么简单,就打算躲在暗处观望,倘若发现那个不速之客不止是在跟他,而是盯到了我们,便做好立即上楼将此事通知krys,让她做好拔腿逃跑的准备!
“你等等,陪我一块等他来问询。我心很乱,你看两条腿都在打拍子,火借我下。”他叼着烟在周身乱摸,然后拽住我要打火机。我急着走便开始掏裤兜,这才发现东西掉女兵屋里了。此刻我也挺没底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推说自己没穿内裤膈应得难受,他哪怕再不安,也容我先穿条裤子再说。趁他松开手,我一溜烟逃上楼,回到0512房前拍门。
“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中午再打电话上来吗?这样隔个几分钟见一次,不停来骚扰,真是什么心情都被你打乱了。”女兵挡在门前,不耐烦地插着腰,问:“你想干什么?”
“不得了啦,还记得昨晚咱们爬露台去查公园门前那架车吗?今儿人家找上门来了!现在就在底下。”我故作恐吓状,指着她鼻尖,道:“也许很快就会上来敲门。”
“行了,我都知道了,来就来好了。”小樱桃一把将我推将出去,重重地拍上门,伴随一阵粗口,屋内响起了电视声。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前一秒还温情脉脉,现在忽然生起气来,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我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回到六楼临时宿舍。
“昨晚,那个女孩,是你新交的女友吗?你俩住一块呢。其实这样挺好,各人就该过各人的生活,总和霍利斯曼形影不离,难免会让人误会。”krys正在屋里给幼儿削苹果,不时侧过身笑道:“你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看上去很精神,个头也配你正好。”
“别提了,就是随便玩玩的,我岂会找那种要姿色没姿色,要女人味没女人味的傻妞当女友?倒是你,还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楼底莫名其妙跑来个人,说是来找死胖子的,但没准这家伙正是冲着林锐而来。”我朝krys摆摆手,示意她抱着幼儿先暂时回避。
“知道,那人来提名片时我还没走,这不可能吧?他甚至连范斯的全名都不知道,拿着照片说就找这个胖子。如果他是北加州来人,肯定能一眼认出我来。”她招呼我上前坐下,抱着我脑袋搁在自己肩头,道:“我知道你是为霍利斯曼好,但这也太疑神疑鬼了。放心吧,我俩逃了那么久,基本的反侦察经验不比警探差,你想多了。”
果然,女友就该是像krys的那种,既温柔又深具母性,臂弯是那么柔软,难怪林锐会如此深爱着她。我独自沉浸了一会,便松开她,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座机响了。
“你换好了没有?那个侦探又回来了,他找的不仅仅是我,可能是我们全部人。”话筒那头的是死胖子,他正滋滋抽着烟,说:“此人,专为吕库古阴宅而来!”
五分钟后,我换了套休闲装下到酒店大堂,范胖正与人坐在露天咖啡茶座上招手,示意我出门。就这样,我快步走到阳光下,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人来。
此人五十开外,个子比我略矮,生得天庭饱满,口宽脸方,面容并不凶恶,是电视剧里那种老爸的长相,显得有些憔悴,或许是昨晚没休息好。他身着一套烟灰色春夏西装。左手边放着个公文包,右手旁是个信封纸袋,里面满是酒店附近偷拍的范斯街照。此人究竟是不是昨晚夜视仪里披雨衣的那位?我不太好判断。
“这位是谁?你的朋友?”见我只是站而不坐,一言不发盯着他观察,感到有些古怪,便问死胖子说:“谈这样的话题,有外人在场,你觉得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他那时也在吕库古公馆里,是跟我一起的。”范斯耸耸肩,答道。
“好你个老范,你不是说他在找我们所有人?怎么我听下来,他好像只在跟踪你。”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死胖子给出卖了,现在暴露在此人面前,等于承认自己参与了阴宅之旅。
“这本是一起做下的事,现在你们全都躲起来,而将我推到最前面,哪还有义气可言?”范斯双眼一翻,振振有词道:“再说咱们也没犯法,他也不过是随便问询,要是老马和。。。”
“知道了,反正想谈就谈好了。”我走去附近报摊买了烟和打火机,然后恨恨坐下答道。如果任由他继续说下去,不消半分钟便会暴露其余所有人,而这家伙究竟什么来路却并不说明,这个死胖子果然很靠不住。回想当初在阴宅时,当他和眼镜提出要我俩入伙,当即就被林锐一口回绝,现在看来他的眼光颇为毒辣,早就想过会有这种烂事发生。
然而我却也不慌,侦探不是警察,他们受雇于人,既然找的是范斯,那么多半是博尔顿或尤比西奥出资派出的眼线,以确保我们没有溜走。既然我没干亏心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我想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丝毫没有找麻烦的意思,但该怎么说呢?”中年男打怀中掏出张名片摆上桌头,道:“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戴斯蒙德,来自纽约。”
(由这段开始,主线人物戴斯蒙德正式登场,为了方便起见,我们不妨将他称为老戴。)
“我曾经是个探员,在八年前参与了吕库古公馆邪教份子聚众闹事一案,是首批到达现场的人,也是负责侦办的督察之一。我没有任何权利来找你们问询,只希望能解开谜面,当然你们可以说,也可以不说。”老戴搓揉着脸,接过范胖提来的weed,吧嗒吧嗒抽了几口,仰脸望着蓝天白云,叹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在那一天,我们死了许多人。”
“那你们查到了什么?”我心想这关我鸟事,警察办案本就有危险系数,便随口问道。
“查到了一小部分,正当打算继续深入时,却被中情局无故喊停了。随后所有负责此案的人纷纷被调离,我就是这样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为了让你们明白,我会详细说明来由。”
一九九零年仲夏,当接到孤山阴宅传出各种凄厉怪叫,埃苏迪迦镇民报了警,底下炮局先去了一辆车查看,但在林子中遭到枪击,于是通报上去,喊来了周围六个县的警力增援。
老戴接到电话后,搭上swat队员的机车奔赴尤内卡段山区,刚一冲进公馆正门,他们立即受到躲在废宅里的歹徒们袭击,对方火力极猛,干探们与快速反应特警很快遭到压制,只得找寻掩体进行反击。随着越来越多的增援赶到,公馆内的枪声逐渐稀疏下来。
第二天拂晓,警队冲进公馆,逐楼逐楼进行地毯式搜索,这才发现邪教份子们早已逃之夭夭,因此他们分兵两路,一路继续留在三栋品字形楼内,另一路则通过暗渠进入阴宅地底水道,分别向未知深处进发。这批训练有素的干探,远比我们以前所预想能干得多,当他们闯进地坑短隧道,已经感觉到这整件事十分蹊跷,公馆的地底营造着无计其数的迷宫,都指向它们将通往一个面积更加辽阔的未知场所。
随后,swat们遭遇了地道中的炸弹袭击,瞬间死了许多人,其中也包括老戴的搭档,然而他们完成集结,打算继续扑向阴蜮,便被人当场叫停。上头让所有人撤离,不得再经手这件奇案,将交由其他部门去处理。就这样,老戴只得放弃调查,回到了警局。
在这之后的一年里,没有传出任何有关吕库古阴宅的进展,更没有所谓的专业人仕在盯这件案子,就仿佛它已被世间所遗忘,而成了个禁忌,任何人都不得过问。不仅如此,当年负责此案的几名专员,分别被调离岗位,并被迫签署一份行政令。带着种种失落,老戴毅然辞去了工作,在自己挚友的坟前发誓,哪怕自己耗尽一生,也必须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就这样,他在纽约注册了一家私人侦探社,最终在夏洛特找到了我们。
“我不否认,确实知道些内幕。但你是如何找到我的?”范胖托着腮帮,不解地问:“我想说,你为什么只追查我一人,而且还能那么精准地追到果核酒店?这一点我想不明白。”
老戴之后所说的一席话,不由叫我们瞠目结舌,他的经历是如此离奇,令我们所有人都难以预料,并且连带着将众人记忆深处最灰暗的噩梦,一起被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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