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妇人在忙活,俩人又问起家里近期有没有死过宠物,或者泳池没盖上淹死过周遭的野猫野狗,男孩皆摇头表示没有。这个家庭有三条狗和一只猫,平均养了超过五年以上。待钱太翻到本子带下楼,给俩人一一过目,又分别去瞧了些桌椅,茶具和陈酒,皆没有问题,只得重新回到厅堂,聚坐在沙发上各管各整理记录。
老戴与尤比西奥很懂得提问方式,并将方方面面全考虑在内,包括附近住户近期有否变动;往来的亲友有谁过世;家中有否怪事频发;宠物夜间是否狂吠等等,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午餐饭点。这一期间,二楼的老钱始终不肯配合,也不愿与人对话,我等略显尴尬,便只得告辞。临出门前,魂镰问明钱老头作息,并说午夜实地来观测动静,其余先按下不表。
“我们稍微整合一下意见,然后各自回房睡觉。”一到酒店,魂镰便将众人喊到自己客房内,说:“今晚我们可能要通宵达旦地工作,期间不允许打瞌睡,要保持精力充沛。”
他请我们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圈,将各自搜集到的资料全摆上台面进行集中讨论。krys好奇地问,鬼屋不该是那种墙壁渗血,耳旁阴风阵阵,背后时常传来锁链拖地声的吗?或是与地狱相连,人如恶魔附体,手足狂舞嘴里喷粪,家具乱移镜子炸开,每晚都像在过万圣节,白天都像在过墨西哥亡灵节的盛况吗?反正她所看过的大电影和连续剧里,全都这么演。
“这是艺术夸张和增强视觉效果,现实里的驱魔或鬼屋,平淡得就和白开水那样,使人昏昏欲睡,你光盯着不动的画面看一会就睡着了。”侦探凝视着俏丽的她,忍不住开怀起来,道:“你很有天份,总能想出各种形容词来活跃气氛,这趟旅程让你跟着是个好主意。”
她却表示这是一种打发沉闷的低级消遣,而且可以不过脑子,不妨效仿一出戏剧里的女戏子,装腔作势哼唧,让众人整个下午不至于神经绷得太紧,以至于全钻了牛角尖。
老戴觉得,一栋老宅出问题,并集中在某个人身上,其他家人都不受影响,显然是有针对性的。刨去被人下咒的可能外,其他因素也是千奇百怪,既有能发现的,也有看不见的。其实探找根源就跟刑侦办案差不多,案件摆在面前,但它不会是一条直线,每个人都有嫌疑,四周一切变动都会是猝因,故而他们上午问得特别周详,就怕稍一疏忽遗漏了重大讯息。
而尤比西奥说,这座宅子光站在门前,就能够感到妖气冲天,说明老钱不是顽疾或怪病,而是当真遭上了什么。然而,特征如此明显,却在屋内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点十分诡异。我们不妨将它设想成一个罪案现场,某处发生了命案,受害人血淋淋倒地而亡,室内发出特别嘈杂的响声,证明暴徒还在里头,结果当条子们冲进去,却毫无所获,而那名罪犯依然在四周游荡戏耍他们,可就是瞧不见那般古怪。
我回想起阴蚀道场那时成了地母的迪姐,她当时也失去本性,会不会这背后也是人在作祟?魂镰和侦探还未搭话,墨西哥人却摆摆手说绝不可能。帕科与老戴共事已有好几年了,虽给他打下手,但在历次冒险中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约在一年前,他们明日光辉侦探合作社,曾接到过一户居住在布鲁克林跳蚤市场的家庭打来的求助。那家屋主与老钱相似,原本是个橄榄球教练,一下子风瘫在床,身子日益虚弱。当时的他们花了几个月功夫,才从各条推断中最终确定是一种叫“血虫咒”的异术。那其实是某种特别厉害的心理暗示,不断通过骚扰电话让人疑神疑鬼,最后身体产生各类反应。
其原理就像别人恶作剧,将人抛入泳池,然后举着一根闪着火花的高压电缆丢进水里。而其实那只是特技,电缆另一头并未通着电,结果水里的人惊吓过度,身体开始产生痉挛,口鼻开始冒烟,最终猝死。而后尸检时死因就跟真被电流贯通一样。原本老戴想使些坏,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结果跑去施法者家附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十几分钟后,警察赶来破门而入,这才发现那歹人早已气绝身亡,死了有好几天了。因此,想要图财害命,首先就得献祭自己,需要全神贯注付出所有才行,这个人需要与被害人冒同样的危险。
既然排除了人为因素,那就只剩下神鬼论,krys不由抱怨,称以往她所看的电视剧,情节都是像乌鸦那样,某个大好青年或大好美女,被人枪杀或奸污而死,鬼魂就会去找黑帮组织索命,然后大杀四方,最后幽灵报仇雪恨后,得登天国。但现实里的妖魅为何是非不分?逮谁害谁?俗话不是常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已到准翘辫子吗?
“别傻了,什么时辰不时辰的,就算到时辰它们也害杀不了自己的仇人。因为人鬼殊途,你摸不着它就像它碰不着你那样。”范胖撇撇嘴,点起一支weed,叹道:“你实在看太多垃圾电视和小人书了,你知道所谓的民间传说是怎么回事?其实就是一种集体无能的美好愿望在发酵,什么机智的穷人戏耍了百万富翁;理工男遇见美艳女鬼,三更半夜就在天台上站着个世外高人要考验你。统统都是假的,都是自我安慰,都是自我催眠,都是一厢情愿罢了。世上那么多连环杀人狂,他们遭报应了吗?淤泥池女尸被人残害,她奈得了害她的人吗?如果鬼魅有那么大本事,干脆警察全退休好了,世间从未有真正的猛鬼复仇!”
我们现在所从事的这个行当,其实就跟brokerbitch差不多,也分道德败坏和良心商家两种。客户提出要求,很多本地帮就是按纸面要求提供服务,后续一律不管,做全表面功夫了事。例如觉得咸加点糖,感到浓添点水,汤还是那锅汤。而且每当搞这类事,都特别爱加些虚头,玩得跟变魔术似的,大鸣大放,骚扰邻里,这些行径导致像老钱那类人,产生了极度厌恶;但老戴他们的行事风格则是刨根挖底,将萌芽掐死在襁褓中,以杜绝再次发生。
“等等,几位老大,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在一旁听了很久,我总觉得他们缺了某个环节,便问:“为什么不去问问老钱本人?换一个他心平气和的时候呢?”
“这一点,是目前恰恰不能去随便尝试的,如果不能理解,你先将它当作劫持犯好了。”魂镰搓揉着脸,道:“那是一个暂时没被打破的残局,住户、我们与恶崇三方,均保持着平衡,但冲突很快会到来。老钱其实是块敲门砖,你只要敢动他,恶行就会立即爆发。致他虚弱的东西,是希望让这个人陷在痛苦中,短期内老钱不会有危险。而且,上楼推门远距离观察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些东西。在这个人身上感受到无穷的妖气,恶崇就是靠吸食他魂器而强壮,这种现象与真菌十分相似。”
在生物界,尤其是昆虫,它们有时候会受到地胞真菌的影响,身体逐渐植物化,杰出代表便是冬虫夏草,某种恶心的草虫尸结合体。但自然界有种特别的真菌,它能决定被附足的东西能活多久,譬如它仍很幼小,宿主若过早死去那么它也会死去,便千方百计让虫子得以活命,甚至在一段日子里不再异化它。而它足够强壮,想让虫子死,那它就活不过下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