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贩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猜恐怕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小孩。
社区人员打圆场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说到底也是偷,不能容忍这种风气。”
听着她的声音,苏成意好像能想象出来那时候的小陈锦之是个什么模样了,可能像一只护食的小狼崽。
“然后我就把书包倒转过来,从里面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钱”
陈锦之噙着泪眼苦笑一声。
“一角两角的,说不定还有一分的。就说我赔给你们!你们不准抓我妈妈。
嗯.之后人群就散了。我不知道那时候有人拍了照片,不然肯定会如法炮制,逼着他删掉。”
“回家路上我一直不理她,我没有觉得丢脸,只是觉得很害怕。
今天她只是偷了这样一个便宜的物件,如果她去偷别人的金子呢?她真的会被抓走的。
她被抓走了,那我要怎么办。”
“她就这样唯唯诺诺地跟在我后面,裹着身上那件很厚的大衣,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和普通人不一样。
直到进了家门口,她才叫住我,而且居然还呵呵笑了起来,我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她掀开大衣,里面居然藏着一个风筝。
是小燕子的造型,经过刚刚那一出闹剧,骨架都已经折断了。
歪歪扭扭的,已经飞不起来。”
陈锦之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难猜,可是苏成意还是听得难受极了。
“后来邻居告诉我我才知道,她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这个风筝是别的孩子嫌弃太小,丢在一边不要了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我喜欢风筝的,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陈锦之的眼泪带着温热的温度将苏成意的衬衫领口濡湿。
她很少有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偶尔情绪失控时,掉眼泪都掉得很克制。
那张照片的评论区下面一句句全是难听至极的话,有人已经通过这张照片编出了完整的故事。
一会儿说她想拐走别人家孩子去卖掉,一会儿说她想抢别人的包,一会儿说她砸了别人的铺子。
反正就是看图说话,莫名其妙把人编排成了一个仗着有精神病所以无恶不作的人物。
还有人在评论区建议让陈锦之也去做一下精神鉴定,说肯定会遗传。
“她没有偷东西,她也不是会咬人的疯子,她根本没有那么坏的。”
陈锦之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像是喃喃自语。
苏成意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跟着她的话一遍遍重复。
“是的,她没有偷东西,她不是坏人。”
看起来,陈锦之做好心理准备的范畴只是关于她自己的一切。
没有想到这些营销号没底线到连“祸不及家人”这件事都不懂,竟然为了热度公布了与此事根本无关的舒望的个人信息。
他们也不懂得什么是“逝者安息”,只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就可以随意编排她的一生。
陈锦之可以沉着地接受所有关于她自己的诽谤和攻击,却不愿意无辜的妈妈被牵扯进来。
因为无论是这些无妄的攻击,还是当年她选择那样一种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都会让陈锦之觉得愧疚难过。
那个雨天几乎可以说是她每个失眠夜的梦魇,是余生漫长的潮湿。
终于从这样的情绪旋涡中挣扎出来之后,两人才从衣柜里钻出来。
像是两只冬眠结束的熊离开温暖的树洞。
陈锦之从她的行李箱夹层里找出了一张照片,递到苏成意手里。
照片里的舒望看起来还很年轻,一袭长裙笑容温婉,怀里抱着还是幼崽形态的陈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