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听了这话,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还说没有,催产药都吃了,怎么没有?你父亲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若是他知道此事,定然要扒掉你的皮!”她极度失望,看向钟丽的眼神都充满了陌生。
她不明白,为何在家中只是任性的女儿,到了宫里,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娘,您别告诉父亲,他在战场上已经劳心费力,无需为女儿再多操劳。”丽嫔立刻恳求道。
钟夫人听了这番话,却只觉得越发可笑。
“你也知晓你爹在前线拿命拼,为了家族的荣安,他恨不得死在战场上,让皇上顾念着他的战功。而你却在后宫不停地拖后腿,竟然还做下这种事情?你是不是要拉着全家给你陪葬?”
她咬牙切齿地道,恨不得伸手给钟丽两巴掌,可是女儿刚生完产,整个人气血不足,脸色苍白,她根本下不去手。
“娘,不会的,我没有。您是不知道这个太子妃有多嚣张,她明明只是个战败国的公主,是送来和亲的战利品,北齐作为战胜国,人人都可欺她。可她只用一点金银,就收买的上下都包容她,任由她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之前我已经让过她一回了,这次如果还受她牵制,女儿绝对忍不了。在战场上,她大燕所有男人都被爹打得落花流水,到了后宫我也不能输。若是我还输给她,岂不是给爹蒙羞吗?我是爹的女儿,在后宫也该战无不胜!”
丽嫔抱着钟夫人的胳膊就是一顿哭,看起来无比悲伤,她还把之前陈雪莹如何让她低头的事情,全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完全就是卖惨。
钟夫人年轻时候,可是跟着钟海去过战场的,她绝对是个有见识的女人。
相比于上战场杀敌,后宫这些拌嘴置气,在她眼里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女儿都不能处理好,还折腾出一场闹剧。
偏偏钟丽如今身子虚弱,她也不好多说,又怕情绪太过激动,闹得产后大血崩,只能勉强忍着哄她。
“你做的这些事儿,真的没有别人知晓了?皇上也不知晓?”钟夫人再三确认。
“没人知道的,我吃药的时候,把所有宫人都撵走了,只留了翠芳。就算有人调查,也拿不到确切证据的。”丽嫔再三保证。
钟夫人面色淡淡,并没有放下心来。
毕竟丽嫔这一手玩得实在太过愚蠢,说她胆子大吧,又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当着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儿,发动早产才能让此事板上钉钉。
说她胆子小吧,她又能在回来后,越想越气,最终铤而走险吃催产药。
实际上人家完全可以不认,她都回到彩霞宫才发动,这中间到底谁造成的,谁能说得清楚。
整件事,突出的就是一个愚蠢还想得美。
“你生产之后,皇上可来瞧过?”钟夫人又问。
“昨晚您离宫之后,皇上本来说要过来的,但是临时有急奏来报,就没过来。但是皇上连夜派太监去训斥陈雪莹,还让她今日来给我赔罪。如今已经跪在外头了吧?娘你进来时,可瞧见了?”丽嫔再次重提此事,眉眼都带着得意的笑。
钟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很显然丽嫔的算盘落空了。
“娘,您怎么不说话?”钟丽并没有等来她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疑惑。
钟夫人只冷眼瞧着她,依旧未发一言。
丽嫔瞬间急了,她知道母亲必然是不赞同的,但就算是骂她几句,那也比此刻的沉默要好,心底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翠芳,你跟她说。”钟夫人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指着旁边的大宫女道。
翠芳还跪在地上,立刻颤抖着声音道:“主子,太子妃本来已经往彩霞宫来了,可是走到一半,被皇后身边的魏嬷嬷接走了,皇上那边也派人来说,皇后娘娘与太子妃投缘,就不叫她来请安了。”
丽嫔一听这话,瞬间脑子嗡嗡作响,原本的得意全然消失不见。
她知道,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怎么会?为什么皇后要插手?皇上不是说好了,让她给我赔罪吗?”她情绪不稳地质问道。
“皇上只说让她给你请安,没说赔罪。如今皇后要她过去,人家是正经婆婆,自然轮不到你。折腾了这么久,又是吃药又是把自己和孩子陷于危险之中,却得到了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钟夫人语气凉凉地道,她已经努力压制着火气了,但仍然忍不住刺上几句。
丽嫔顿时泪流满面,她用力抓住钟夫人的衣袖,痛哭道:“娘,娘,我不要这样,皇上明明答应我的,他一言九鼎,怎么可以临时变卦啊?”
钟夫人看她哭成个泪人,终究是不忍,搂着她轻轻拍着。
“莫哭了,下回别再做这种傻事儿了。这宫里遍地都是聪明人,你一个傻丫头,怎么可能玩儿得过他们?就说太子妃,她是人尽皆知的和亲公主,你口中的战利品,人人皆可欺,但她就是成了宝,冷酷无情的太子护她,久不理事的皇后也护她,就连皇上都改了口谕,她能是蠢货吗?”
“要我说,她是这世上顶顶聪明的人,才能在如此恶劣的局势中翻身。咱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就平安在后宫里活着就行。以你爹的威势,你不招惹别人,也无人敢招惹你。”钟夫人慢条斯理地说着,想要平复她的心情。
丽嫔实际上已经很疲惫了,原本就是撑着一口气,如今窝在母亲的怀抱里,又有轻声安抚,整个人放松下来,就又想睡了。
“娘娘,太医院的太监过来,说亥狼殿要请太医过去诊脉。”有宫人在外头通传。
丽嫔揉了揉额角:“让李太医去吧,四皇子怎么了?”
殿外的宫人沉默片刻,才道:“四皇子之前的伤一直没好,方才太子妃去探病,就问起病情。太医全在彩霞宫里候着,就让人把太医请过去。”
很显然,通传的宫人也知道太子妃与丽嫔的仇怨,说话有所保留,并不想引起丽嫔的怒火。
不过丽嫔既然问了,宫人们还是不敢隐瞒的。
果然她一听完这两句话,顿时又开始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发抖了。
“谁都不许去!本嫔现在身子不适,让太医们全都过来诊脉。去亥狼殿说一声,这一整天,太医都不可能抽出空来,让太子妃另想他法吧!”她扬高了声音喊道。
钟夫人看她这副气性大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
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能把钟丽气成这样,这得是多小气的人啊。
“你又出昏招!你是皇上的丽嫔,四皇子是皇上的亲子,说句托大的话,你就是他的庶母。他身上不适,你把太医全留下来作甚?这要是耽误了他的病情,你赔得起吗?为何总是为了意气之争犯错?”钟夫人再也忍不住了,直接训斥出口。
“娘,您怎么总是帮别人?”丽嫔非常不甘心:“陈雪莹就是故意要羞辱我,她明知道我昨日早产,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而她通过皇后,躲过一劫,不用来给我赔罪,却还要借四皇子之手,来嘲讽我。”
“我已经一退再退,这要是被她得逞了,以后还有我的日子过吗?”
听了她的理由之后,钟夫人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就算她真有此意,你难道就不让太医去了?行,你不让太医去,之后四皇子病情恶化,到时候皇上追起责来,还不是得找你?那会儿就不是她向你赔罪,而是她看你向四皇子赔罪了。”她被女儿蠢得肝疼,却还必须耐着性子,一点点掰碎了讲给她听。
“为何她得罪我就不用赔罪,我若是得罪四皇子,就一定要去赔罪?”
丽嫔还是不甘心,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嗓音,凑到钟夫人耳边道:“娘,四皇子不会说话,成日与狼群为伴,早就被皇上厌弃了。哪怕他是皇后所出,与太子一母同胞,那也没用!我与四皇子,皇上必然看重我!”
她也知道这是大逆不道的话,需要降低音量,但是说出来的时候,完全克制不住满满的得意。
钟夫人抬起手,她很想一巴掌抽过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丽嫔,只觉得心力憔悴。
女儿进宫前,虽然任性,但看着挺机灵的,结果现在变得面目全非,不仅愚蠢还特别偏执,道理全听不进去,一心只想着和太子妃争个高下。
“丽儿,听娘的话,让太医去亥狼殿。娘进宫陪你,若你与四皇子起冲突,皇上只会觉得是我唆使你的。”钟夫人只能迂回地劝一劝她。
果然丽嫔还是在意亲娘的,哪怕心中仍然不服气,却也选择了妥协,任由钟夫人安排太医去亥狼殿。
李太医赶到亥狼殿的时候,身上都开始冒汗了,他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来传话的太监,将太子妃当时说的话一提,李太医丝毫不敢耽搁,就怕惹恼了这位瘟神。
“启禀太子妃,四殿下最近每日都喝药,情况有所好转。微臣把药方调整一下,药效平稳度过即可。”李太医兢兢业业地把脉,立刻认真汇报起来。
陈雪莹听完这话,脸上的神色略有不信。
“既然情况有所好转,为何四弟还不能动弹?你也该知晓,四弟本就坐不住,但凡他有一点好转,哪怕忍着疼,他都不会在床上躺着。”
陈雪莹虽然只是每天来喂药,但四皇子个性跳脱,野性难驯,让他在床上待着,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若真如太医所说,但凡能动一点儿,他都早跑了。
“四殿下的确爱动,但伤到了骨头,不保持静养会加重伤势,因此之前的药方里加了些安眠功效,方便他静养。”李太医轻咳一声,立刻解释道。
陈雪莹点点头,勉强算他的理由过关。
但她没有拆穿,加了安眠作用又如何,要不是她玩心大起,把汤药灌下去,不然这汤药恐怕一口都不会动,就算送来仙丹也是白搭。
很快,药方开好,太监拿去抓药煎药。
陈雪莹坐在殿中无聊,就开始和狼群玩耍。
“六哈,你过来,坐。”
她一声令下,立刻有只狼跑到她面前,乖乖坐下,瞪大眼睛盯着她手里的肉干,嘴里已经开始哗哗流口水了。
“今日开始进行拒食训练。你这副馋样,真的任重道远啊。”陈雪莹轻叹一口气。
她拿着肉干想要放到六哈的鼻子上,可是她手一抬起来,它也跟着抬头,嘴巴大张,口水流的更加汹涌了。
陈雪莹重复几次,它都是如此,没办法,她只能上手一把抓住狼嘴,让它闭上嘴保持不动,才把肉干放上去。
“六哈,等,等!”
她一直在重复这个口令,当她松手的那一刻,六哈就迫不及待地张嘴,肉干滚落到地上,六哈低头一路舔过去,连肉干带地上的尘土都舔得干干净净,看得陈雪莹直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