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谷天宇手里滚烫的开水,揉了揉弟弟的满头碎发:“去睡吧。”
目送弟弟离开,谷剑秋一口气把水喝干净。扯掉身上洗到掉色的蓝色毛毯,翻身下了床,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
纷冗的记忆碎片潮水般涌来。
鬼子母,涌动的翼式神机,太空中漂浮的尸群,烧成残骸的姑射神人。
那不是梦。
他本来已经在冰冷的太空中昏死过去,结果苏醒过来就到了这儿。
两百年前的旧海棠,两百年前的谷剑秋。
今天是一八八四年五月二日。自己二十一岁,是江宁师范学堂博物科的两年生,家中有兄弟和姐姐,母亲瘫痪在床,一家五口人挤在江宁市天人坊一间六十平的旧洋楼里。
上个月十号,哥哥谷西楼被人打死在鸡鸣寺街口,尸体倚在画满天女和佛陀的老旧手绘墙下面,成串的血珠从他湿漉漉的发丝末端滑落,和被开膛破肚流了满地的肝肠一起汇成大片的红泊。
那一幕谷剑秋终身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