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王的,再提醒你一遍,你要是再搞我的发型,我跟你势不两立啊!”
“这是你说的,那我倒是要看看你又怎么和我势不两立!嗯?”
他又把手放在我头顶去。
我在合适的时间抓住他,一口咬在他虎口。
“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种人!非要让我咬他,不满足都不行!”
“李云烟,你这牙齿真是……”
在我恶狠狠瞪他的眼神中,他扭头无奈一笑:“真是一流!”
“那也是你活该!”
谁让他要我咬他?
谁说了不信,非要在我头顶乱摸的?说到底这些都是他自己争取来的!怪不着别人!
“爸爸妈妈,你们到底走不走啊?我腿都快蹲麻了!”
就在这时,儿子突然开口。我们俩才猛然回神,想起这小家伙还在前面……
我一阵尴尬后,立马回应:“噢,我们马上过来了!”
四目相对,我俩皆是一笑。
继续结伴前行。
这次只是紧挨在一块儿,谁也没有伸手抱着谁,都把手乖乖的揣在兜里御寒。
“你刚刚问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你指哪一个。”
“我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刚刚我问他姐还在不在这世上,然后我俩才开始打闹的。
现在他居然给了这么一个没结果的答案。
气氛又开始沉闷起来。
沉闷得好像原本不错的心情,也被这个冬季封冻住,变得无边萧条起来。
“我能深问一下吗?”
我们俩的视线又对上,几秒后他扭头看别的地方,故作平静地往下理:“你想问关于她的事儿?”
我点头。
“多的我也不知道,后来我也正面问过她,她也不知情。
以前,我以为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爸妈对我都很好,甚至,比那些父母对亲生的孩子还要好。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是被抱养的。
那会儿……我爸妈相继离开之前,把他们知道的都和我说了。就想着,如果我活一辈子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不楚,也挺不道德。
所以他们把心里的秘密跟我摊开了讲。
我知道她的存在,也同时知道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当时,他们是在医院和她认识的,我养母身体不好,经常穿梭于各大小医院治疗。刚好那时他们在医院检查,就和生病的我碰上了。”
他讲这些事儿断断续续的,人的情况也不太好。我甚至一度想打断他,想和他说:要不等我们回家了晚上再细说。
但好几次想开口,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在兜里把两只手攥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心头的郁闷和难言。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十几秒,也或许是半分钟。
才听他继续把后面说完。
那会儿我们所在的道上有一根铁杆,上面挂着路牌。他只身斜靠在铁杆上,从兜里抽出一包烟,抖了一支出来。
我叫住儿子,给他使了使眼色,他也明白指了一个地方,示意他不走,就在那儿等我们。
我这才放心在他面前停住脚跟儿。
他拿打火机,正准备用手拢着火点烟,我比他先一步,两只手形成一个包围圈围住他的打火机。
他抬眸看我。
也就一秒钟时间,不再有犹豫,点燃火。
不急着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就虚握在掌心,一边抽,一边看烟雾在我们面前被风吹散,然后袅袅升起。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她大概手里没钱,没办法治。
所以就从我姐身上……下了手。”
“这是什么意思?”
我有点不太明白,但也不太敢展开想。一个女人独自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身体不好,经常穿梭于医院,因为医疗费紧张,所以在自己女儿身上下了手……
这个下了手的可能性有很多种,我不明白他说的是哪一种。
但我心里隐隐滋生起一种复杂的感觉来。
王伟……更多是在跟自己怄气。
不管他姐的遭遇是什么,他都觉得是跟他有关,因为是他的身体不好导致的。
与其说他恨他妈,不如说他更痛恨自己!
“下手的意思就是,她把我姐卖给了别人。用那一笔钱给我治病了!”
“……”
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有人要的话……是不是比待在她身边还合适一些?”
他嘴里呵的一声笑。
这一声“呵”从他的嗓音中吐出来时,就好像是一把刀从人喉咙划过。
传递着一种“不会有好事”的结果。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往上一扯,开始动摇,开始不安起来。
一滴热泪从他眼眶掉出。
仿佛是一坨盐落在我心里的伤口上。
幸好现在这里没人,这一条道上都没人,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我上前一步抬手替他擦掉。手被他扣在掌心。
而他怔怔地看着我,双眼猩红,可怜至极。
“那个年代的女儿,被卖出去的,有几家是愿意带回家养的?”颤音如齿轮。
像是有重锤敲在我头顶,有针扎在我心上。
痛不见血。
是啊~~
那个年代的女儿……
很多人家的女儿……
甚至都不用卖,都不一定能存活下来。又怎么可能……会有好结局?
还是在医院那种地方进行的买卖。
刘强跟我说的仅仅是冰山一角,这才是他真正放不开,挣扎得要死的原因!
我发现刚刚劝说他那些有多么……微不足道。那么浅显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懂?
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儿!
原来,这个男人的心理比谁都还要破碎,却又是他硬生生帮我扛起了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