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们来说,一万五千兵马倒也不是致命的损失,只是可惜陈三石这么年轻的一员名将,就此在历练中丧生。
“不说这个。”
许文才打断道:“我们还是聊聊,怎么拿下鲤城府,然后快速开拔进攻朱陀关吧,那血祭大阵的威力,可是越来越强了。”
……
大庆。
京城。
皇宫,御书房。
熏香缭绕,静谧安详。
幔帐之后。
女帝手不沾墨,只是腥红蔻丹轻轻挥过,面前的奏章就自动翻页批注,即便如此,面对堆积如山的奏章,也还是花费足足四个时辰,从上午到黄昏时分,仍旧还有许多没处理完。
“姨、姨母……”
含糊不清的娃娃音响起。
“别吵了,朕嗯,嗯。让你别吵了。”
“哇哇哇哇哇——”
摇篮中,半大婴孩放声大哭起来。
“……”
女帝实在不耐,才纤指一点。
一抹灵光流转,落在摇篮上后,自动摇晃起来。
“阿姐,这凡夫俗子饿了。”
女帝注意到身边无人:“阿姐?”
无人应答。
“来人,看好太子。”
女帝吩咐一声后,便放下手头还没有批阅完毕的奏章,朝着宫殿的深处走去。
她一走。
婴孩再次大哭起来。
“是!”
守在殿外的两名宫女,听到呼唤后慌慌张张地来到殿内,又是摇拨浪鼓,又是扮鬼脸儿,想尽一切办法逗婴孩开心。
“太子殿下,您、您能不能不哭闹了。”
“等会儿陛下回来该责罚我们了!”
“……”
“诶,你说太子是陛下和谁生的?”
玲儿小声嘀咕。
虎牢关之战结束后。
他们的大庆皇帝陛下就出门远行一趟,等到回来之后,就多了这么个孩童,以及一名女子。
陛下说。
孩子是她的孩子。
女子是孩子的姨母。
但是谁也不知道,陛下的夫君,或者说孩子的父亲是何人。
“你舌头不想要啦?”
宫女春儿提醒道:“守好自己的本份。”
……
宫殿最深处,开着一扇门。
穿着端庄华贵服饰的顾心兰站在门前,白皙鹅颈露出,望着天穹远处的一点红光,黛眉之间写满忧愁二字,双手柔荑的更是紧张地扣在一起。
“阿姐?”
女帝有些不悦地说道:“不是说好,你跟着我学习处理政务?”
“归荑,你来得正好,你快看呀。”
顾心兰拉住妹妹的手,指着西方向:“那里是不是凉州,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天都变红了?”
她走之前,也猜到要出事,但只想到可能是打仗。
万一打起来,跟鄱阳的时候一样,来来回回迁徙,带着她也是个拖累,所以才带着渡河来大庆,结果没想到,这个“事”居然大到这种地步。
“阿姐莫怕。”
女帝声音冰冷,但说出来的话却有温度:“巫神教的妖人若是真成,古魔族修士涌入东胜神洲,我自会带你离开此地,想办法回修仙界。
“若是妖人的预谋失败,就更不用担心。”
“我不是在说这个。”
顾心兰解释道:“你姐夫,你姐夫还在凉州呢,他怎么办呀?归荑,你不是会术法么,不然你过去看看,把你姐夫也带过来。”
“阿姐,你怎生日日夜夜念叨那个逛青楼的登徒子?”
女帝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才走半年,他就跟孙象宗的女儿订婚了?”
“这不是好事吗?”
顾心兰理所当然地说道:“难道你我父王,当初没有纳妾?而且孙督师是你姐夫的师父,师父的意思就是父命,难道还能违背?
“都不说他。
“就说说你,朝里上上下下都在传,说你有十八个男宠哩!”
“……”
女帝忍不住打断道:“阿姐,姓陈的有什么好?你怎么就是忘不掉,他能给你的朕都能给,他给不了你的朕也能给!
“若是巫神教此次没能成功。
“将来这大庆,就是我留给你和陈渡河的依仗,姓陈的能给你什么?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介人臣,盛朝的老皇帝昏聩多疑,说不定哪日就要取他性命,你跟着他过不了安心日子。”
“不能把你姐夫也接过来吗?”
“他不可能愿意的。”
“那也得救他呀。”
“救不了,看他自己造化吧。”
女帝拖着龙袍离去,消失不见。
……
玛瑙河。
大雪河岸。
洪泽营全体将士,顺利通过浮桥。
在他们前方五十里,就是方圆数千里,蛮族最大的营寨,坚固程度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城池,但也不是普通的营寨可以比拟的。
最关键的是,里面有武圣坐镇,有五万以逸待劳的兵马,四面八方,更是有数不清的蛮族部落在聚拢过来。
十日!
十日之内。
若是没办法离开此地,等待他们的就是十万兵马围困,外加三位武圣!
“大人!”
夏琮抖掉身上的冰雪,抱拳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安排?”
“大人,不如……原路返回吧?”
楚仕雄收起刚刚接到的情报。
凉州方面见到给陈三石来信无用。
干脆就开始给楚仕雄来信。
他说道:“趁着开战之前,还来得及。”
“谁再言退,斩首祭旗!”
陈三石的声音压过风雪:“我在虎牢关,只有三千人,尚且大破十万,活捉樊叔震!今日,我有一万五千人,难不成,你们这些新加入洪泽营的都是孬种?反而拖累我军的战斗力?!”
“将军!”
“我等誓死不退!”
“誓死不退!”
“斩首宇文景温!”
“……”
鄱阳的弟兄们、当初的三千玄甲,一齐高呼,其余洪泽营将士也跟随呐喊,声音浩大。
“来人啊,给我把浮桥拆了!”
陈三石下令道。
“是!”
几名参将立即照做。
当着一万五千将士的面,把浮桥拆个干干净净。
破釜沉舟!
勇往无前!
楚仕雄哪里还敢再提撤退的事情,他问道:“将军,既然如此,咱们就尽快进军吧,我先前去勘探过,前方十里处,也就是蛮族大寨外,地势开阔,适合我等骑兵排列阵型,万一要是出现差错,还能往西北方向的小路迂回一段时间。”
“不,传我军令!”
陈三石站在高处:“就在此地,玛瑙河岸,布置军阵!”
“就在这儿?”
楚仕雄回头,看着脚下冰冷的河水:“后退一步,可就要掉进河里面了。”
“那就,一步不退!”
“列阵!”
“……”
……
蛮族大寨。
“四叔!
九皇子宇文信急匆匆地来带大帐内:“来了!都来了!昨天夜里,陈三石顺利过河!”
“嗯。”
宇文景温问道:“他们主力是否在我大寨之外十里处安营扎寨?”
“没有。”
宇文信回答道:“过河之后,他们先是自己拆掉浮桥,然后一步也没有往前,就在原地排开军阵。”
“哦?拆了浮桥,还背靠玛瑙河?”
一直波澜不惊的宇文景温,此刻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些许讶异,眯起眼睛凝视着舆图上的玛瑙河:“看样子,这小子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在此地和我决一死战啊!
“好侄儿,你确定洪泽营全军都在吗?”
“确信!”
宇文信笃定地说道:“我们来来回回探查许多遍,河岸边上,最起码也有一万两千人以上,基本上就是全军。”
毕竟不是排着队挨个点名,观测敌军人数不可能准确到个位数,基本上只能有个大概的估计。
一营满编,一万五千人。
至少一万两千人,再算上一路以来的减员,差不多就是所有的主力,在这里可不会有盛人的援军。
“最后一个问题。”
宇文景温问道:“陈三石和楚仕雄都在吗?”
姓陈的诡计多端。
他也要防备有大将提前埋伏。
“都在!”
九皇子宇文信说道:“不光陈三石和楚仕雄在,盛朝老皇帝的十二皇子燕王曹芝也在,绝对不会出错!”
“再试试。”
宇文景温没有着急。
“报——”
恰逢此时。
士卒来报。
“陈三石、楚仕雄两人,领着几百人来到大寨外叫阵!”
“来得好!”
“哗啦——”
宇文景温猛地起身。
只见他的双臂之上,缠绕着一层厚厚的玄铁锁链,走起路来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右手锁链的末端,则是连接着一团硕大的金属。
流星锤!
圆形的锤子,表面布满一根根的尖锥,直径足足有半人多高。
“轰隆!”
在体型魁梧如牛的宇文景温拖拽下,流星锤开始挪动,好似一座铁山挪动。
“四叔。”
九皇子宇文信说道:“你这么快就要亲自动手,不再等等,先派两员大将出去和陈三石较量较量再说吗?”
“侄儿,叔叔问你。”
宇文景温踏入风雪中,边走边说道:“你可知道,虎牢之战,南徐樊叔震坐拥十万兵马,再加上冢虎之子,灵狻冉敬轩当军师,却为什么还是败了吗?”
“因为……”
宇文信认真思考后回答道:“陈三石诡计多端?”
“不对。”
“我承认,他是勇猛无双。”
“不对,再想想。”
“难不成,是因为他当时身边有庆国的降将邓丰和凤雏先生房青云?”
“都不对。”
宇文景温悉心教导道:“樊叔震之败,败在犹豫!”
中原人都说蛮人不通兵法。
可实际上。
他们每个人自幼都熟读兵书。
每逢有战事发生,也都会根据收集来的情报一一复盘。
可以说,陈三石的每一场仗他都研究透彻。
虎牢关,自然也不例外。
当初。
南徐十万大军如果不是在凌州犹豫不决,而是直接攻打虎牢关,哪里还有后面那么多屁事儿?
犹豫,就会败北!
今日,也不例外!
既然弄清楚敌军的动向和人员分布,还有什么好等的?
派大将出去试探?
那不是试探。
是送死!
宇文景温知道,如今这世上除了武圣,只怕是没有人能够挡得住姓陈的。
开战之前,若是己方先死大将,只会凭白折损士气。
他亲自出手,是最好的选择。
任凭你陈三石有再多伎俩,只要一巴掌拍死,就一样也使不出来!
……
大寨前。
“蛮贼!”
楚仕雄举着手中的陌刀,冲着哨楼上的蛮族士卒大喊道:“尔等蛮夷,不是以勇武著称么,怎么见到我们,就龟缩于城内,莫非是怕了?!”
“大胆盛人,你们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蛮族大将马嘎塔勒忍无可忍,当即就点三百轻骑出城迎战。
也就是他才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