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给了夏安一拳:“工作怎么样?有没有惹爸妈生气?”
夏安腼腆地笑:“工作一切顺利,爸妈对我也算满意。”
夏天成上前拉住夏想的手:“新单位累不累?也没见胖多少?就是冬天不晒,白了点。”然后又朝夏想身后张望,“怎么没见殊黧?”
一家人进屋,许宁也在——她现在和夏安住在一起,就等年后结婚。许宁一见夏想就问:“哥,你和嫂子什么时候结婚?要不我和夏安就抢你们前头了。”
“说什么你,不过脑子。”夏安批评许宁,“嫂子还在上大学,还要两年才毕业,早着呢。谁让哥有福气,找了个小嫂子。”
许宁生气了:“啊,你的意思是说,嫌我年纪大了?”
夏想就给二人一人一件礼物:“去看礼物吧,别闹了。”
听说曹永国一家人都回来了,夏天成和张兰坐不住了,非要去曹家看看。夏想一想也觉得爸妈应该主动去看望曹伯伯,就陪他们一起去曹家。
曹永国的父母也住在一建的家属院中,不过在老楼那边,有一段距离。刚到楼下,就见曹家的楼下围了一群人,闹腾个不停,还有几辆警车。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单城市政府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得知燕市的常务副市长回家探亲,市长和一名副市长就急忙赶来,又警车开道,前来和曹市长套套近乎。
平常见了警车就害怕的夏天成,一见是单城市政府的车停在楼下,就有点胆怯,不敢上去。夏想笑了笑,来到前面,却被两名警察拦住,其中一人说道:“此地戒严,闲人免进。”
连若菡的寂寞和孤单
夏想也懒得和他们啰唆,直接说:“是单市长来看望曹市长吧?警察同志,我是和曹市长一起从燕市回来的,后面是我的爸妈。我们是曹市长的亲戚,你们最好让我们上去,要不曹市长会不高兴的。”
两名警察见夏想年纪轻轻,有点不太相信他,就说:“对不起,我们执行公务,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你有证件没有,有的话请出示一下。”
夏天成见警察态度不好,就说:“夏想,算了吧,我们先回去,等曹市长忙完了再来。现在人太多,也不好说话。”
夏想摆摆手,拿出工作证递给了警察。警察打开一看,果然是燕市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再一看级别是副处,顿时吓了一跳。
对于一个厅级的地级市来说,副处级别已经是初步迈入了中层权力圈,二人顿时打了个激灵,知道夏想没有乱说,“啪”地敬了个礼,挥手放行:“请领导上楼!”
夏天成吓得不轻,一边上楼一边还问:“他们怎么还给你敬礼?你多大的事儿,人家怎么还给你敬礼了?”
“没什么了,爸,我要是开车犯了规,交警过来也得先敬礼。”在父母面前,夏想可没有什么好炫耀的,不过见老爸好奇得不行,还是告诉了他实情,“我刚刚升了副处,可能他们觉得副处还算一个不大不小的级别,就给敬了个礼……”
“副处了,真的假的,儿子?”夏天成吃了一惊,他所在单位单城一建的总经理才是科级,副处的话,不是和建设局副局长平级?平常在他眼中,一建的总经理就已经牛气得不行了,没想到,自己儿子比他的官还大,他的腰都直了起来,“可别骗你老爸,老爸一辈子胆小,见了科级的干部都害怕,要是有一个副处级的儿子,以后怎么睡得着觉?”
没想到老爸说话也挺风趣,夏想就把证件给他看了看。夏天成揉了半天眼睛,才相信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一个副处级领导了,连叫了几声好,还没说出来好在哪里,就到了曹家门口。
曹殊黧早就听到了声音,拉开了门,热情地让夏天成和张兰进来。张兰一见曹殊黧就喜欢得合不拢嘴,拉着曹殊黧的手嘘寒问暖,亲如母女。
屋里站满了人,曹永国正陪着一人说话,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人,显然就是单城市市长单士奇。
夏想还没来得及上前和曹永国打招呼,却被夏天成拉住,夏天成指着单士奇,一脸紧张地问:“那个人很面熟,在电视上见过,好像是单城市市长,我没看错吧?”
夏想点头:“没错,就是单市长。”
夏天成吓了一跳:“市长,多大的官儿,我可不敢见,要不我先回去?”
夏想不免失笑:“曹伯伯也是市长,而且和单市长是平级,你怎么不害怕?市长也是人,不在电视上讲话的时候,也是很和蔼可亲的,老爸就别怕了。”
曹永国也发现了夏想和夏天成,就主动站起身迎了过来:“老夏,过来了也不叫我一声,我正陪单市长说话,没看到你……来来来,快坐下。”
或许是觉得曹市长关系近的缘故,夏天成对曹永国一点也不害怕。他和曹永国寒暄几句,一抬头,单士奇就来到了面前,就听单市长好奇地问:“曹市长,这位是?”
夏天成对本市的市长,还是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要向后退,夏想一把拉住,不失礼貌地说道:“单市长好,我叫夏想,也在燕市市政府工作,这位是我的爸爸夏天成,在单城一建工作。”
单士奇先和夏天成握握了手,说道:“老夏呀,你养了一个好儿子呀。”然后又和夏想握手,“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夏想,你的大名我早就听过了,今天一见本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还要有朝气。陈市长的城中村改造小组的设置非常有借鉴意义,单城市政府也有意借鉴一下燕市市政府的经验。夏主任,中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请曹市长吃饭,你一定要光临,到时我还有问题要向你请教!”
夏天成听到市长要向儿子请教问题,就觉得有无边的幸福和晕眩,感觉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脚下也好像踩在云上,轻飘飘地使不出力气。
没想到接下来单士奇又拉住夏天成的手,说道:“老夏,一会儿你也一起参加,好不好?”
市长开口请吃饭,在以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情,夏天成只感觉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知道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寒暄了一会儿,夏想才发现连若菡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不高兴了?”
连若菡其实早就看到了夏想,不过她不方便过去,就还待在原处,听到夏想关怀的话,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没什么,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一个人寂寞孤单,感觉整个世界都和我格格不入……”
夏想知道连若菡肯定有伤心的往事,只是她不说,他不好开口相问。她又不太合群,不像曹殊黧一样有亲和力,可以很快就获得别人的好感。她的清冷和傲然,让她与人疏远,其实想想她非要和自己回来过年,何尝不是想体验一下家庭的温暖和浓浓的人情味?
忽然之间,夏想觉得连若菡很可怜,只想拥她入怀,给她安慰和温暖。不过此时此刻显然不能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他就笑着安慰她:“好了,别不高兴了,大不了让你晚上住我家——不过要和黧丫头挤在一起,好不好?”
“嗯!”连若菡顺从地点点头,是夏想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
一番寒暄过后,在单市长的盛情邀请下,曹永国无奈只好答应赴宴。曹永国一家,夏想一家,再加上连若菡,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跟随着开路的警车飞驰而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一建家属院的许多人都羡慕不已,市长亲自请吃饭,这是什么规格和待遇?众人都忌妒曹永旺有一个好哥哥,也忌妒夏天成有一个好儿子。
宴会安排在市政府招待所,夏想被安排和曹永国、单士奇一桌,其他人用屏风隔开,在另外的饭桌上用餐。单士奇致词之后,还请曹永国讲了几句话。曹永国推辞不过,就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感谢单市长的热情好客,兄弟城市之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过年了,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酒过三巡,单士奇还真就燕市的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的设置、职能和工作方式,详细地咨询了夏想。夏想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他也看了出来单士奇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么咨询自己,其实就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方式,单城市的发展太慢,又是一个老城,没有多少城中村可以改造。
不过对于单士奇的热络,夏想也是报之以热情有加。他猜对了,单士奇眼光很毒,一眼就看出了夏想和曹殊黧关系不一般,再加上夏想好歹也是燕市市政府的副处级干部,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早点结交认识一下,没有坏处。所以他也就放下身段,借机和夏想畅谈。
夏天成和张兰可从来没有享受过和市长同席的待遇,心里惶恐再加上紧张,别说吃饭了,坐都坐不安稳。曹殊黧看出了二人的不安,就凑过去给他们讲一些趣事,又问起夏想小时候的糗事,说着说着,二人都放松下来。
连若菡也过来向二人问好,夏天成可是记得连若菡的好,热情地招呼着连若菡。连若菡也笑意盈盈地和二人说着话,比上一次来的时候,可是喜人多了。不过也让夏天成和张兰对视一眼,眼中全是疑问和不解,这么好看的闺女,怎么过年不回家,来单城市了?别是有什么事才好!
一顿饭总算吃完,单士奇又热情地非要送曹永国回家,曹永国坚决拒绝,最后单士奇没有坚持,只派了警车开道,送曹永国一行回去。
回到家中,夏天成才算和曹永国说上话。趁他们说话的工夫,曹殊黧拉上夏想,叫上连若菡,要出去玩。夏想就打了个招呼,开上路虎拉上二人就上了街。
疯玩了一下午回家后,晚饭曹殊黧就和连若菡一起在夏想家中吃。夏安没忘又当面感谢了连若菡,夏天成和张兰也是满口感谢,闹得连若菡红着脸连连摆手:“不用谢我,叔叔阿姨,一点点小事不要总挂在心上,再说谢谢我都不好意思吃住在家里了。”
曹殊黧出来打圆场:“就是,叔叔阿姨别客气了,夏想早就替你们谢过若菡了。现在连姐姐在燕市开发房地产,正好和夏想有来往,夏想就帮她设计了方案……还有,连姐姐来家里过年,就是觉得叔叔和阿姨和蔼可亲,像亲人一样。既然像亲人,就不能像对待外人一样客客气气的,就让连姐姐觉得生分了,是不是张阿姨?”
张兰明白了曹殊黧的意思,笑道:“好,好,还是殊黧会说话,说得明白。小连,那阿姨就不跟你客气了,住在家里,别当外人,想吃什么就开口,阿姨给你做。阿姨就生了两个臭小子,一直遗憾没有生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儿,这几天,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吧。”
连若菡“哎”了一声,红了眼圈:“那我就想吃什么就开口了。”她特意看了夏想一眼,目光复杂而富有深意,又扭头对张兰说,“我想吃茄子馅的饺子……”
连若菡的语气近似撒娇,夏想心中一动,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直到现在,连若菡才真正流露出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娇气和柔弱,仿佛是一个渴望父母宠爱的小女孩,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小秘密。
张兰也被连若菡的情绪感染,慈爱地笑着:“好,好,阿姨明天就给你包。”
夏想收回目光时,不经意发现曹殊黧的目光正闪亮亮地盯着他,有点质问有点疑惑,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心中一惊,急忙冲她笑了笑:“看什么看?是不是我今天表现还不错?”
曹殊黧意味深长地笑了:“在刚才之前,一直表现得都算可以。就在刚才,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坏了,难道小丫头发现自己和连若菡之间的眼神交流了?不应该呀,刚才他和连若菡之间的目光接触,也没有太复杂的含义。
饭后,夏想找了个机会和曹殊黧单独相处,问她刚才的话到底有什么含义。小丫头歪着头:“没什么,你多想了。我其实就是觉得连姐姐挺可怜的,她不回家,肯定是不想回去。我们现在是她最好的朋友,要多关心她、照顾她。还有呀,我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就交给你了。你好像还挺细心的样子,是不是?”
说着说着考验就来了,夏想忙摆手:“我只能在表面上安慰安慰她,不能深入地关怀,毕竟有点不合适,是不是?我觉得还得你跟她多亲近亲近,毕竟都是女孩子,有些话也方便说出口。”
“也是,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曹殊黧坐在床上,小腿不安分地踢来踢去,“你说,如果说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就是封面了。我怎么感觉刚才连姐姐的样子,好像已经打开了扉页……你和她也算接触比较多了,有没有走进她的内心,阅读一下她内心的秘密?”
夏想立刻就想起了他亲曹殊黧的时候所说出的盖章理论,小丫头还是在考验他,此阅读含义深刻,不得不防。他就一把抱住曹殊黧,先在小嘴上来了一口,才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和连若菡越走越近,然后就像阅读你一样,把她阅读了?”
“什么呀,想法太下流了。”曹殊黧推了夏想一把,还不解恨,又拧了他一下,“男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谁的主意都敢打?男人真是太坏了!连姐姐这么可怜,你还想着害她,真是坏得可以。”
夏想心里直叫屈,放着这么一个大美女不拿下,还有几次连若菡主动勾引他,他都没有沦陷,简直可以说是抗拒美色的杰出代表人物……当然这样的委屈没处诉说,他就只好自认倒霉:“也不是打她的主意,想想看,你一双大眼睛在旁边瞪得溜溜圆,我有色心还没有色胆呢!”
“好呀你,承认已经有肮脏的想法了,是不是?”曹殊黧不同意了,扑上去就挠夏想,夏想哪能任由被她欺负,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上下其手,摸了个够。当然嘴也没闲着,又亲了够,亲得曹殊黧连连求饶,“快别闹了,快放过我。你弄我一脸口水,怎么出去见人?你坏死了你。”
曹殊黧说是没脸见人,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又和夏想妈妈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夏想就暗暗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夸她有本事。曹殊黧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连若菡却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你们两个刚才在屋里是不是亲嘴了?挺大个人了,猴急什么,不着调!”
夏想愣在当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不得了,女人一多,果然麻烦就多,至理名言,谁要不信,谁绝对是没有亲身体验过!
家里是三室一厅,连若菡和曹殊黧晚上挤在一起,就在夏想的隔壁。房间的隔音效果一般,可以听到她二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又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还不时传来笑声。夏想就想,万一有朝一日曹殊黧知道了他和连若菡的事情,是大吵大闹,还是一气之下,再也不理他?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兰就专门给连若菡包了茄子馅的饺子,连若菡吃了不少,赞不绝口。张兰见连若菡是真心喜欢,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就问曹殊黧喜欢吃什么。曹殊黧说喜欢吃炸面食,张兰二话不说,就和面去炸,曹殊黧就打下手,虽然不太熟练,也学得像模像样。
连若菡也不闲着,也去帮手。她一出手就立刻显出了曹殊黧的业余——连若菡不管是切菜还是炒菜,手艺之高,连张兰也惊讶不已。夏想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就想,大家族果然有规矩,对女孩的培养,不但有礼节上的教育,还有厨艺上的培训,是全方位的打造。
曹殊黧不服气,找到夏想小声说:“我一直上学没时间学,等我毕了业,半年后就能达到三级厨师的水平,你信不信呀?”
“我信。”小丫头还是挺有意思的,不想落人后面,是个贤妻良母的好苗子。
吃年夜饭的时候,曹殊黧被叫去了爷爷奶奶家,连若菡留了下来。和夏想一家人在一起,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幸福,体会到了家人的关爱和浓浓的人情味。夏安就跟着曹殊黧喊她连姐姐,夏天成和张兰就直接叫她闺女,连若菡对这种亲切的叫法十分受用,每次都高兴地应答。
夏想要当副县长
夏想在家里住了三天,第四天,他和曹永国都需要到市政府值班,就依依不舍地告别家人,回到了燕市。
初三夏想值了一天班,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但也必须人得到。闲待了一天,给肖佳打了个电话,说好晚上去见她。快下班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李丁山的电话,约他到史老家一聚。
夏想也有一段时间没见李丁山了,只好再打电话回了肖佳,肖佳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不快,话里话外还全是关心:“过年应酬多,别总喝酒,伤身。虽然你身边肯定有人照顾,不过我多多嘴提醒你也不是坏事,总能让你记住,是不是?”
夏想抱歉地说道:“李书记回来了,要和我见面,我不能不见。放心好了,李书记不太爱喝酒,我和他在一起,喝不多。”
想想他总是让肖佳失望,就又说:“我在佳家超市有百分之六的股份,不记名的。年后我让冯旭光转移到你的名下,由你替我保管,怎么样?”
肖佳没有拒绝,只是声音轻轻地说道:“一切都听你的好了,反正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情,我肯定办好。”
轻车熟路到了史老家中,还是史洁开的门。她对夏想的态度稍微好了一点,勉强笑了笑:“小夏来了……丁山在里面等你。”
近一年未见,李丁山黑了不少,又瘦了一些,更显得有一种淡然的风骨。一见夏想,李丁山就紧紧握住他的手,一脸激动:“小夏,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此去经年呀。”
夏想也是颇有感慨:“李书记,您一个人受累了。”
旁边的史洁听了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眼眶湿润了,忙低头掩饰。
史老一手健身球,一手拐杖,呵呵一笑:“小夏,坐。你和丁山今天好好叙叙旧,说起来,丁山一直对你念念不忘。他一个人确实不容易,他又不像你心胸开朗,能盛下事情。丁山有事情喜欢闷在心里,没你在身边,他找不到说话的人……”
史老说话的时候,目光中流露出慈爱之意,他对李丁山的关怀发自肺腑,恐怕已经超过了岳父对女婿的感情。史老一生无子,也许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将李丁山当成了他的亲生儿子。
李丁山自知有些失态,呵呵一笑,坐下之后,又喝了一口茶掩饰,才说:“你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你离开,我才知道你在身边,不但能帮我许多,还能让我感到事事安心,遇事不慌。小夏,你还来我身边帮我,怎么样?”
史老难得地一脸严肃:“小夏,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夏想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史老这么说就太抬举我了,您老有事尽管吩咐,不提我和李书记之间的关系,就凭我和您几次见面的情谊,我也会尽力而为。”
史洁端来一杯茶,双手捧着亲自送到夏想手中,放低了姿态,轻声说道:“小夏,我以前态度不好,你别介意。我脾气不好,但对你没有恶意,你能不能再帮帮丁山?”
夏想接过史洁的茶,诚惶诚恐地说道:“史老,李书记,史阿姨,你们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做,尽管吩咐,别这样把我抬得高高的,我有点怕,心里不踏实。”
“丁山年后要到安县任县委书记,本来我觉得这个安排挺好,先过渡一下,然后再来市区当区长,没想到,事情突然就起了变故……”史老压压手,示意大家都坐下,等夏想也坐下之后,他才接着说,“允许我安插一个书记下去,就得允许别人安插一个副书记。一个副书记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副书记和县长都是京城来的人,都有深厚的背景。他们联起手来,丁山的工作很难开展。”
史老说完,摆了摆手,示意李丁山继续说。
李丁山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小夏,比起我们在坝县的局势,安县的形势要严峻得多。副书记梅晓琳和县长邱绪峰都来自京城,都根正苗红,而且他二人还是两大世家的代表人物,又互相认识,肯定会结盟。最关键的是,安县的政局一直是党政两套班子不和,上一任书记就是被邱绪峰生生挤走了。光一个邱绪峰就已经让人头疼了,现在又突然调来一个梅晓琳,可以说,安县由他二人把持,我一个光杆县委书记下去,根本就是被架空的命运。”
夏想大为不解:“既然安县局势这么复杂,李书记为什么不去别的县?”
李丁山苦笑:“现在就安县有空缺……政治上的事情,又不是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的,还要讲究一个平衡一个妥协。邱绪峰要不是才当上县长一年多,而且把上一任书记得罪狠了,最后被书记也告了一状,肯定就接任了安县县委书记。不过他也不急,才三十一岁……”
三十一岁的县长,是够年轻的,夏想吃了一惊,不料李丁山下一句更让他大吃一惊:“副书记梅晓琳更年轻,二十八岁!”
夏想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什么来历?二十八岁就是实职副处,还是县委副书记,三号人物,也太夸张了一点。”
李丁山反倒笑了:“你二十五岁的实职副处,不是更年轻更有魄力?邱绪峰和梅晓琳都是京城人,背后都有家族势力,背景很深。具体来历还不好说,史老也没摸到底。”
夏想就纳闷了:“既然想要下来镀金,也要找一个好县,怎么都聚到安县了,也是怪事。”
李丁山摇摇头:“安县是各方面比较均衡的县,出政绩不容易,但平稳渡过也不难,可以说是混资历的最佳选择。”
“安排他们来安县,由此可以推测他们的后台以求稳为主,是稳健型的人物,不过么……”史老插话说道,“我从侧面打听了一下,邱绪峰和梅晓琳的性子都比较激进了一些,有些事情做得甚至可以说是偏激。也难怪,他们都是高干家庭出身,从史洁的性子就可以推断出来,有些高干子弟傲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史洁红了脸:“爸,别说我了,我正在努力改正。”
夏想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问:“那史老说要让我帮帮李书记,又是什么意思?”
“你和丁山在坝县的配合堪称默契,所以我想,如果你和丁山一起去安县,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史老饶有兴趣地看着夏想,“邱绪峰将政府那一块经营得水泼不进,丁山去了,政府班子中没人,再加上党委一块又有梅晓琳的制衡,想要开展工作,肯定束手束脚。如果你和丁山一起下去,就等于丁山在政府班子中打入了一个钉子。”
夏想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史老想安排我什么职务下去?”
“副县长!”
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的级别虽然也是副处,改造小组办公室虽然也是实权的要害部门,但真要论到传统的升迁之路的履历,还是要到基层担任一级的党政领导,一步一个脚印地上升。就算他在市政府中混到正处,哪怕能升到副厅,也终究还是需要一个外放的机会,主政一方。一个副县长虽然未必有改造小组办公室主任风光,但属于官场之路之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驿站。一步走好,两三年后,就有可能扶正,成为真正主政一方的政府***。
由此才算真正跨入官路的通天大道。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来得太突然,夏想愣了愣神,还是说出了实话:“在史老和李书记面前,我也不说假话。我来到燕市之后,陈市长一向对我不错,我的正科和副处,都是陈市长一手帮我解决。尤其是副处,可以说是沾了城中村改造小组办公室正式批下了编制的光……当然,帮我带入官场的人是李书记,我对李书记也是感情最深,也愿意和李书记做出一番事情。只是现在突然丢下改造小组的事情,我一方面有些不舍,一方面,还觉得有愧于陈市长,而且,陈市长未必肯放人。”
史老摆摆手:“小夏,别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丁山一起下去?”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到安县,可以任实职副县,是机遇更是挑战。梅晓琳和邱绪峰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说不定下去之后,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有灭顶之灾。
连史老都如此慎重,郑重其事地向他提出要求,让他陪同李丁山一起下去,夏想就可以猜出,有时候后台并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力量。政治上的较量,很多时候还是比的政治智慧。邱绪峰和梅晓琳的后台也许动不了史老,但史老也未必动得了他们。在大家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在前台的代言人非要争出高下出来,就只能看谁更有智慧谁更有耐心,谁更有更高超的手腕了!
夏想从来不惧怕挑战,从来不害怕争斗,如果没有接受机遇的勇气,一个人在官场上就不会有所作为。他在城中村改造小组敢于和武沛勇当面顶撞,敢于逼得乔白田退让,也敢于和高建远交友,与虎谋皮,就是心里清楚,在纷乱和各种势力的交错之中,只要看准了方向,认准了目标,任何时候,不利因素都有转变成有利因素的可能。
既然史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对李丁山又有深厚的感情,就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一口答应:“既然史老和李书记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史老一听夏想答应下来,也是一脸笑意,对李丁山说道:“丁山,你没有看错人,小夏是个可交的朋友,关键时刻,靠得住。”然后他又大手一挥,对史洁说道,“准备晚饭,我要和小夏喝几杯。”
在史老面前,夏想多少有点放不开,就感觉和在宋朝度面前差不多,有一种必须维持小心谨慎的感觉。几杯酒下肚,史老忽然无意中提到了宋朝度:“小夏,你最近和宋朝度走得比较近,说说看,感觉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夏想犹豫一下:“不好说,宋部长话不多,也有点不苟言笑,不过我能看出他对李书记的关心……李书记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
史老和李丁山相视一笑,李丁山淡淡一笑:“朝度也算有心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史老听的,果然史老听了之后,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微一点头:“来,吃菜,尝尝我亲手种的菜……”
夏想看出了端倪,史老对宋朝度可不仅仅是有点意见,而且意见好像还不小。
夏想一直在史老家待到很晚才走,史老说了不少话。尽管都是讲当年的一些往事,而且也没有透露他的关系网,又不涉及政治,夏想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年纪越大的人,越喜欢回忆,因为有了足够的经历可供回忆。
晚上回到曹家,曹永国居然还没有睡,夏想就又和曹永国说了一会儿话,把史老的安排一说,曹永国十分高兴:“我说今天我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总是担心你,原来还真有事。好事,有家族势力做靠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再说官场上的事情,一般也很少有你死我活的时候,何况还有史老在后面照应。有机会跳出城中村改造小组的小圈子,到地方上看一看,闯一闯,对你以后的道路,大有好处……什么时候你和李书记说一声,就说我邀请他来家中做客。”
夏想明白曹伯伯的心思,他自从崔书记和陈市长因为改造小组而产生矛盾的事件之后,就一直对自己留在改造小组颇有微词,还是觉得改造小组太扎眼,容易遭人嫉恨,关键是,很容易成为政治牺牲品。夏想虽然自信可以从容应付许多突发事件,但也知道自己的分量,一旦事情非要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权衡之后,陈风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舍弃改造小组以求自保。
政治,向来不是温情的产物,不见刀光剑影,却也是危机四伏,在看不到的地方,硝烟四起。
其实他现在随李丁山下到安县,打开新的局面,也未尝不是一次极好的脱身机会。他在改造小组办公室,借助主任身份的便利条件,结识了沈立春,进而面见了成达才;也因此和孙现伟成为好朋友,进一步认识了方进江和方格。可以说,收获还算丰厚。最后一点,借助改造小组正式成立编制的机会,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由副科升到副处,可以说,他是改造小组办最大的受惠者。
市中心的城中村只有三四个,二环以内的城中村,也为数不多了;至于二环以外三环以内,还在远景规划之中;而三环的开工还没有提上日程,城中村改造更是无从谈起。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改造小组的工作重点会放到城中村改造的遗留问题之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挑战性。
尽管说起来夏想现在离开改造小组,时机选择得非常恰当,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陈风,好像他一升副处,就迫不及待地要和陈风划清界限一样。其实不用史老开口,只要李丁山开了口,夏想就没有理由拒绝,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想将自己的前途和李丁山绑在一起。
实际上陈风的突然介入,才是纯属意外。
夏想点了点头:“我想李书记会很愉快地接受曹伯伯的邀请……还有,王书记年前约我去找他打牌,曹伯伯说我去还是不去?”
“王鹏飞?”曹永国一脸惊讶,大感意外,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夏想,“在我印象中,王书记可不是平易近人的人,有几次在常委会上的发言,很是咄咄逼人……他约你打牌,恐怕是另有深意。去,为什么不去,能拉近关系的机会,怎么能放过?许多人一辈子都抓不住这样的一次机会。”
曹永国忽然又心满意足地笑了:“小夏,连我都有点忌妒你运气太好了,我发现你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中,找到最关键的一个点,而且不但能找到,还都能抓住。最难能可贵的是,你年纪不大,却一点也不急躁不冒进,遇事冷静,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了不少。”
夏想被曹永国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摸摸鼻子:“曹伯伯,自家人还是不要夸自家人了,有王婆卖瓜的嫌疑……”
客厅的灯突然大亮,王于芬从卧室出来,不满地说道:“多晚了,你们也不睡觉,深更半夜还说个没完,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她又推开了曹殊黧的房间,却惊叫一声:“黧儿怎么没在她的房间睡觉?”一回头,就用怀疑的目光紧盯着夏想。
夏想忙表明清白:“我一回来就和曹伯伯说话,一直说到现在……”
功夫在打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