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雷拉有许多盟友,一旦美军和吉欧特隆公司轻举妄动,这些不稳定但棘手的盟友随时可能发难。就已经搜集到的证据来说,信仰卫士团和一部分伊拉克军队这两个完全敌对的集团同时成为了安布雷拉的合作对象,而且似乎对安布雷拉两面下注的行为完全不知情。信仰卫士团虽然疯狂,到底还是暂时被美伊联军的军事行动和诸多民兵组织前赴后继的围攻给困住了;反而是作为美军盟友的伊拉克军队,万一在关键时刻通风报信或以其他手段从中作梗,届时营救行动落空不说,带来的损失很可能在伊拉克引起连锁反应。
斯捷潘·伊里奇·米哈伊洛夫思考着,他必须在这里展示自己的能力,证明他对吉欧特隆公司有着莫大的价值。他将视线投向了那个瓶盖,瓶盖的影像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的神智也随之摇摆着。少顷,他回到电脑旁,继续编织着他的计划。
勉强说服了自己专心工作的米哈伊洛夫又灌了一口酒,顿觉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地盯着他。他猛地转过身,看到的只是被他重新合起来的窗帘。俄罗斯青年满头大汗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人独自在屋子中疯狂地搜索着什么。他的眼睛不规则地左右转动着,整个人都在颤抖。
食人症发病的症状不是这样,他心想。为安布雷拉工作过一段时间的米哈伊洛夫非常清楚,自己是不会得上食人症,更不可能被转化为【僵尸】的。然而,自巴士拉的失败突袭计划结束后的一个多月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甚至是在睡梦中,他都会隐约感到背后有一把步枪正对着他的脑壳。那是麦克尼尔,是随时随地都不屑于表现出忌惮和不信任的麦克尼尔,也是那个似乎比他更有利用价值、更受人欢迎的同行。
“一群废物。”他嘟哝着,“他们都不想上工的原因,你们还不清楚?在哪里都是像条狗一样地活着……主啊,耶稣基督啊,圣瓦西里啊……”醉醺醺的俄罗斯青年拎起了空空如也的酒瓶,“……你们全都去死吧,我可不想救你们当中任何一个!”
即将在桌面上炸裂开的酒瓶停在了半空中,彻底被酒精征服的俄罗斯人一声不响地栽倒在了床上,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中午,花了整整一上午时间整理研究思路并因此错过了早饭的舒勒拖着无比缓慢的步子赶去餐厅,他希望那里还有为他准备好的午饭。
“不规律的作息会带来各种癌症的。”同样在餐厅里用餐的一位职业经理人一本正经地劝道,“为了工作而毁掉健康,不值得。”
“是啊,可是没多少人愿意回到农村过着能自由安排时间的日子。”舒勒自己先在内心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记得博尚倒是对乡土有着一份热情,也许那是由于无拘无束的乡村和广阔的天空一样象征着某种程度的自由(那或许也是博尚最终成为了飞行员的理由之一),“想要享受便利,就要承担一些额外的风险和责任。”
偶尔他也会享受独自一人用餐的时光,这样他会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思考自己所面对的问题。不同的平行世界有着相似但差别明显的科学理论、技术的发展轨迹,仅凭自己过去的经验去分析,只会遭遇更多的困难。况且,无论他先前将自己的计划模拟了多少遍,当他们真正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时,这些计划就全部成了废纸:计划永远跟不上变化。现在,舒勒开始对事无巨细地分析问题的必要性产生怀疑,这么做或许只是他们寻求心理安慰的表现罢了。
正当他为麦克尼尔的命运担忧时,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在餐厅中的米哈伊洛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中午好,米哈伊洛夫先生。”舒勒主动和对方打招呼,“看来您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没错。”俄罗斯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我不大确定董事最终会不会对计划做出调整。”
他心满意足地端着盘子坐在舒勒面前,等待着对方的答复。不料,过了半晌,舒勒始终毫无反应,这个光头的瑞士人只顾着嚼盘子里的蔬菜沙拉。尴尬的米哈伊洛夫望着舒勒那光可鉴人的头顶,心想自己最好别变成这个模样,讪讪地试探道:
“……我说给您听一听吧。”
“没必要。”舒勒一口回绝,“具体执行任务的雇佣兵确实该认真地听一听。好了,昨天我们讨论的那个AI问题还没结束呢。”他不紧不慢地用叉子挑起几块蔬菜,“把AI模块装载到全部AS机甲上是根本不可行的,这个结论我已经说过了,原因也很简单:我们所使用的AI不是按照常规方式训练出来的,而是【模仿】出来的。”
“这么说来,我们没有什么优势。”米哈伊洛夫泄气了,“数量和质量,至少要在一方面上取得进展。”
“坦诚地讲,如果美军能够完全配合我方的行动,那么需要考虑的问题根本没这么多。”舒勒抱怨着,“我有个当心理医生的朋友和我说,大多数人的心理问题本质上都是缺钱造成的,这结论放在我们这里也成立:支援足够多的话,这些缺陷就完全不需要考虑。反过来说,现在我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行动,这么大的劣势已经让事态变得很不乐观了。”
唯独在隔阂感上,米哈伊洛夫和舒勒有着惊人的一致性。早在刚认识舒勒的时候,米哈伊洛夫已经看出来这个处处都把吉欧特隆公司的利益挂在嘴边的家伙完全不在乎吉欧特隆公司——甚至也不怎么在乎吉欧特隆公司所在的美国。
这份事不关己的冷漠在米哈伊洛夫身上有着相同的体现:他不是合众国的公民,对吉欧特隆公司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归属感。什么长远的考虑,都和他无关,他只需要先打理好自己的事情。
“为了降低损失,这是必不可少的。”米哈伊洛夫吸了吸鼻子,“如果我们的目的真的是救出被困的麦克尼尔,那么……让作战人员以身涉险进入安布雷拉那往往建设得如同迷宫一般的基地内搜索他的下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丢掉性命或是变成食人症患者。”他没有班门弄斧的想法,只是想要提醒舒勒注意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捷径,“AI和【本体】之间会不会在那个驱动仪的帮助下产生一些奇妙的联系呢?哦,我并不懂那些理论,万一说错了,还请你别在意。”
“不,确实值得考虑。”舒勒笑了笑,他不需要了解米哈伊洛夫的心思,而他盼望着能见到麦克尼尔的惊喜表情,“我以前就很想进行这个研究,但是麦克尼尔一直不同意……当然了,他不同意,并不能阻止我利用λ式驱动仪的漏洞制造出以他为原型的AI,然而再往下探索就必须征求他本人的意见了。”光头的瑞士学者端起了装着果汁的杯子,“……谁都不想看到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变成植物人。”
米哈伊洛夫松了一口气,既然舒勒已经同意,他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不过,舒勒干脆利落地同意了他的想法,这让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被人忌惮的M9型AS机甲测试项目总负责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果然,还没等他把烧焦的烤面包片塞进嘴里,舒勒那如同催命符一般的声音又响起了:
“说来惭愧,这件事上我得先向你道歉。”舒勒摘下眼镜,用随身携带的眼镜布擦了擦,不去看米哈伊洛夫的脸,“我也采集了你的数据并且制作了一个不那么……好用的AI。”
见鬼,这本来就该是预料之中的。米哈伊洛夫眼前一黑,他早该想到,舒勒既然能瞒着麦克尼尔用λ式驱动仪制造以麦克尼尔为原型的AI模块,再制造一个以他米哈伊洛夫为原型的AI也是举手之劳。
“……所以,我打算让您先试试这个方案,如何?”舒勒重新戴上了眼镜,明亮得多的镜片后方藏着两只好奇的大眼睛,“别害羞,成功都是在不断的失败和探索中诞生的。来啊,试一试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