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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其人虽逝志可追(1 / 2)

“好胆!果然是夷人学堂里的好学生,竟视我泱泱中华纲常尊卑为无物,你有何功名,读了几本儒典,竟敢讥讽仲山长!苏臬台,你收此人为徒,不怕贻笑天下吗?”

后堂之中,毕澄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攻击对象不仅冯天养,就连苏峻堂也遭受到了牵连。

“毕参议,今日之会乃是讨论如何与英人交涉,汝若有高论,苏某自当洗耳恭听,若是指教劣徒,明日按察司公堂,本官恭候参议大驾!”

苏峻堂并未起身,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温和,其中袒护之态度却是显露无疑。

“部堂,冯天养此人出身经历不明,岂能参与此等军国大事,为国家计,请部堂令此人离去,否则请部堂恕某狂妄,仲某无法此人共事!”

仲喆见苏峻堂袒护,满脸怒容起身,躬身俯首直对叶名琛。

“毕某附议!”

毕澄也随之跟上,一起逼宫。

叶名琛心中恼怒,面色阴沉,若非为官多年城府深厚,几乎也要当场发作,但胸膛几度起伏之间,还是将怒火压了下来。

且说,叶名琛五大核心幕僚,虽然有先后排位之分,但以每个人的重要性而论,其实相差并不悬殊。

苏峻堂总理幕府,总督府的日常政务几乎悉数操持于其手,是叶名琛政务方面的主要助手。

赵寒枫长于军务,督办军事得心应手,去岁击败洪兵暴动功劳卓著,是叶名琛军务智囊。

谈元益精明干练,帮办盐茶商税多年,在两广诸多豪商颇有声望,管着叶名琛的账房和钱袋子。

这三位都不是两广本地人士,但以其个人能力被叶名琛重用。

而仲喆和毕澄却都是两广本土人士。

仲喆五年前便官至四品,担任福建学政,久有清名。因父母年老体弱,为了能够亲自尽孝侍奉父母,三年前拒绝了朝廷升他为右副都御史的任命,因此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担任粤秀书院山长后,门下弟子更有两人在上一次会试中同中进士。其本人不仅是两广清流的领袖,在整个江南士林之中也相当有影响力。

毕澄出身广东望族,家中长辈累世为官,康熙朝时毕澄先祖便以殿阁大学士职衔荣归故里。

其家族资产雄厚,茶山几十座,田产几千顷,操办商号十余个,其中就包括了一家名列广东前五的海商,是两广本土势力的领头羊之一。

两人共同表态逼宫,即便是叶名琛也需暂时迁就,轻易发作不得。

“持正,按察司衙门中尚有一些杂务需处置,你且先代为师去处置。”

苏峻堂见叶名琛神情,情知对方也无奈,只能代为妥协。于是好言将冯天养支了出去,冯天养闻言反倒脸色平静,冲自己师父和叶名琛、赵寒枫、谈元益四人依次躬身,随即离去。

待冯天养离去后,仲喆和毕澄两人似乎仍是怒火中烧,并未坐下。苏峻堂当即面色一变,将手中茶盏重重撂在了桌案上,对着毕澄和仲喆二人怒目相对。

“仲山长,劣徒已然离去,若是无法与本官共事尽管直言,本官绝非厚颜攀附之徒,自会离去!”

苏峻堂的话中满含讥讽,仲喆刚想争论,不料赵寒枫行动更快,于他之前先开口:

“本府亦不敢攀附二位道德名士,圣旨煌煌,朝廷差事该如何办理,静听二位高论,相信以二位之能,总不会让部堂无法向朝廷交差才是,若事关机密,本府亦可退席!”

两人先后出言,且以离席相威胁,直接堵住了仲喆和毕澄两人还嘴的可能。

刚才叶名琛默许逼走冯天养已是对两人极大让步,若还不罢手,叶名琛可就没刚才那么好相与了。

谈元益在一旁听着,心中感慨苏峻堂和赵寒枫两人到底多年好友,配合默契,借着冯天养被逼离席一事发作,扯回正题的同时还将刚才逼宫的仲喆和毕澄二人架了起来,让其无法再占据道德高地指责他人。

叶名琛依旧默不作声,谈元益却察觉到一道沉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觉心中凛然,不敢再装鸵鸟,只得亲自起身为众人添上茶水,好言相劝众人落座,当起了和事佬。

只能说,不论东方还是西方,古代还是现代,政治不愧被称为妥协的艺术。

有此一番冲突,众人言辞都收敛了许多,相互之间迁就了不少,就连接下来谈的几项正事都很快敲定。叶名琛最后一锤定音,为几人定下了分工。

苏峻堂仍然全权负责与英方谈判事宜,在金钱条件方面被赋予了相当大的自由度,一些需要让步的地方只要能不落在纸上,也被授予了决定权。

赵寒枫负责督办所有水师编练所需军务,包括为水师寻找训练基地的任务也交给了他。同时作为总督府幕僚长,除苏峻堂外,其余三人都要定期向赵寒枫汇报各自工作进展。

谈元益负责在海商之中筹集红单船,并寻机隐秘从港岛采购火炮和火药。

仲喆负责控制两广清流群体对与英人交涉一事产生的杂音,维护整个总督府的声誉。

毕澄则负责劝说两广本地豪族配合总督府各项政策,紧要关头之还需带头捐输。

冯天养在按察使衙门直等到下午过半才等到苏峻堂,见他满脸倦意,冯天养赶忙上前帮助其更衣,然后扶着苏峻堂躺在后堂躺椅之上。

苏峻堂强撑着疲惫之躯开口,将今日商议的诸事结果告知徒弟,冯天养见师父实在疲惫不堪,忙让其早些休息,自己则要起身告辞,却被苏峻堂一把抓住了手臂。

“今日之事,作何感想。”

苏峻堂抓着冯天养的手臂,让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嗓音沙哑的开口。

“无甚感想,只觉可笑。”

冯天养也没隐瞒,说出自己心底想法。

虽说他于今日先被轻视不屑,随后被污蔑指责,最后又被赶出后堂,但冯天养心中却并无愤怒,只是觉得腐儒庸吏之徒可笑,更加认清了如今清廷大多数官员的面目而已。

苏峻堂闻言心中暗自一叹,对冯天养的态度并不意外,反而更加确定其人对清廷已是心如死灰,但不论心中如何作想,其人依旧继续开口教导起了冯天养:

“虽是庸碌无知之辈,其中亦有内情,不可小觑于人。”

“请恩师指点迷津。”

冯天养一愣,恭敬请教。

“仲喆此人自诩清流魁首,视清名如命,若谈判中真有折辱国威之事,其人作为总督幕僚,清名难免受损。”

苏峻堂语调低沉,强撑着困意为冯天养揭晓内情。

“那毕澄大概应是因为出身两广本地豪族,担忧朝廷差遣任务过重,以至于总督府将压力转移到两广豪商大族之中,为维护这些豪商大族而出言了?”

冯天养一点就透,回想起毕澄今日言行,心中顿时有了羞愧自惭的感觉。

原以为是别人蠢,没想到是自己蠢,蠢到看不清对方的坏。

“正是如此,此事当为你之教训,今后不可小觑任何人。”

苏峻堂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句话已是沉沉睡去,冯天养为其找来薄毯盖在身上,对其隆重躬身行礼:

“学生晓得,多谢恩师教诲,恩师且先歇息,保重身体,学生告辞。”

离开按察司衙门,冯天养见天色尚未到傍晚,自己又久未归家,绕了趟白云楼买了些上好酒菜,慢悠悠的一路步行回家。

但见坊市之间人来人往,小商小贩三五成群,珠江码头上号子声此起彼伏。

下了工的年轻船夫们勾肩搭背相约着一起喝酒,年长者在酒肆门口沽了一两浑酒一口而尽,涨红着脸提着给孩子买的吃食阔步还家。

巷子口的孩童翘首盼望着能收工人群中看到熟悉的身影,不时有孩童被父辈高高举起驮在肩膀上兴奋的哇哇大叫。

每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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