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端宜并不知道曹达来了,她还在厨房忙活。
手里拿着一旁管事宫人递上来的今日菜单,徐端宜一边看一边同人慢慢说道:“姨母这两日有些上火,这道山煮羊就不必上了,免得吃了加重燥热,换一道清口的鱼羹。”
“再上一道酥黄独,姨母喜欢这个,记得淋上金秋新做的桂花酱。”
管事宫人哪有不从的?
当即诶声答好。
管事宫人心里松了口气,嘴上也恭维着徐端宜:“也亏得您在这,要不然奴婢们这些吃的送过去,恐怕又得惹太后不高兴了。”
徐端宜笑笑。
“姑姑做得已经够好了。”她说着把手里的漆红菜单递回过去。
管事宫人忙躬着身,伸手接过。
“那奴婢就按照您说的,吩咐人去做了。”她又道,“厨房油荤重,长公主还是快回太后那边去,没得熏了这一身油荤味道,太后娘娘知道,又得心疼坏了。”
徐端宜点头,起身往外走去。
管事宫人弓着腰,亲自陪着她出去。
她亦是陪着昭裕太后多年的老人了,平时这宫里,谁不敬她几分?说句大不敬的,就算碰到他们那位新帝,她都不至于这般恭敬。
可嘉顺长公主不一样。
要不是文昭太子薨了,今朝后宫做主的就是身边这位主子了。
宫里的人都有眼色。
主子看重谁,他们自然也得要多捧着一些。
自打文昭太子薨了之后,如今昭裕太后身边,也就只有嘉顺长公主这么一位可心人了。
何况如今这满天下,也就只有这位贵主,方才能劝得住他们那位太后娘娘,因此宫里的宫人们,都十分尊敬这位长公主殿下,就盼着日后有个什么,能请人帮忙求个情。
“雪天路滑,长公主可千万小心。”
“不如还是让奴婢喊人去备辆轿子,也免得您这样走回去,湿了鞋袜。”
“不用,也不过几步路。”徐端宜温声婉拒了。
管事宫人听闻也就不好再坚持。
碧溪在外面候着。
她手里抱着徐端宜的白狐裘。
先前被风雪淋湿了,她才从隔壁用暖炉驱过寒,这会见她出来,碧溪忙上前替人仔细穿戴好,又把那包着蜀锦的手炉递了过去,免得人着了凉。
管事宫人瞧见她,自是又客客气气喊了一声:“碧溪姑娘。”
碧溪与她点了点头,也笑着回喊了一声“芳姑姑”。
徐端宜身边一共两个贴身婢女,一个碧溪、一个时雨,都是自幼跟着徐端宜进宫的,感情自是不同。
知晓徐端宜看重她们,宫里人对她们的态度,自然也要敬重许多。
之后碧溪便扶着徐端宜出了小厨房。
这会雪还下着。
碧溪走在徐端宜的身边,替她撑着伞。
徐端宜让她过来一些,免得风雪太大,把她淋湿了。
碧溪笑着应好。
主仆俩就这样挨着走着。
才出了小厨房。
眼见身边没别人了,碧溪便与徐端宜报了前头传来的消息:“主子,曹公公来了。”
徐端宜蹙眉:“这大冷天的,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为了表小姐和南安王的亲事,不过……”话还没说完,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长公主。”
碧溪一听这个声音,立刻住嘴。
徐端宜也顺着伞面,抬眼看去。
不远处,曹达身披灰鼠皮大氅,手握暖炉,正由小太监撑伞护着,从不远处走来。
这样冷的雪天。
他身边的小太监都快成雪人了,曹达身上倒是一点风雪没沾。
这位掌管内廷多年的大太监,如今也近五十了,露出来的那点头发也都花白了。
他脸上噙着一道笑,看起来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徐端宜却不会觉得他是一位好说话的人,但凡知道他是谁的人,都不可能这样觉得。
“曹公公。”
徐端宜也客客气气与人问了声好。
曹达笑着走过来同徐端宜说话:“先前不见殿下,还以为今日没法与殿下问好了,这样冷的天,殿下是去哪了?”
徐端宜回话:“姨母这阵子胃口不好,我去小厨房看了下今日的菜单。”
曹达听闻之后,感慨道:“怪不得太后娘娘这般疼爱您,如眼珠心肉一般。”
“不过殿下也不必担心,娘娘忧扰之事,很快就能解决了。”曹达说到这的时候,始终看着徐端宜笑着。
这笑让徐端宜的心里,无端有些不太舒服。
她不欲与曹达多言,正想提言告辞,就听曹达又笑吟吟地说道:“只看殿下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帮忙?”
徐端宜再次看向曹达,蹙着柳眉,不解询问:“不知公公此言何意?”
曹达笑着说道:“娘娘忧虑小南安王的亲事,本想从京中贵女之中挑选一名适龄又适宜的女子。可如今适龄,又未成亲,身份背景又能合得上小南安王的人实在太少了,咱家便向娘娘举荐了殿下……”
“什么?”
碧溪听到这话,先没忍住瞪大眼睛开了口。
曹达却未看她,只依旧笑吟吟地望着徐端宜:“殿下既适龄,身份又贵重,由殿下嫁给小南安王,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