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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
冰冷的刀刃距离细嫩的皮肤堪堪一寸,李昭漪身体僵硬,眼睫微颤。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那是一个正常人面对威胁生死的危机时最本能的反应。
而他的身后,云殷也没有说话。
他原本不该分心,但这个角度实在很微妙,他能看到李昭漪细腻洁白的脖颈,小巧柔软的耳垂,以及卷翘的眼睫。
李昭漪对他从来不设防,乖顺得像是天然对他带着十足的信任。正是因此,宫内不乏流言,但过去的半月,云殷从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日常梓轩几句过火的玩笑。
现如今,李昭漪的乖顺要暂时打上问号。但即便是表面的乖顺,和李昭漪本人出挑的容貌和干净的气质糅合之后,给人的感觉,也很难只停留在简单的“省心”之上。
常梓轩看出来了这一点,以他的玲珑心思,调侃有之,或许,还有未雨绸缪的委婉提醒。
云殷的眸色突然深了些。
李昭漪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看到脖子上的刀的刹那,他几乎一片空白。这会儿才终于回过了神,他喉咙发干,试探性地道:
“……云殷?”
声音带着很明显的颤抖。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李昭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原先就安静的屋子立时就变成了死寂。
有风吹过,蜡烛晃了一下,堪堪维持住了一线的光亮。
李昭漪听到了身后一声很轻的叹息。
像是遗憾,又像是……怜悯。
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刀锋近了。
李昭漪的眼睛蓦然睁大,他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烛光,视线被生理性的泪水,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他余光一看,是那张放在桌上的小像,于是他又下意识地松开手,生怕自己一个用力,把纸张揉皱。
也就是在这一刻,脖子上的刀停了。
李昭漪听到了对方突然响起的、有些意味不明的声音:“陛下很喜欢这张画?”
李昭漪说不出话。
云殷俯下身看他,看他光洁的额头,颤抖的眼睫,和因为害怕和泪水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
过了片刻,李昭漪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说了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
云殷垂眼看他,他重复了一遍:“……没人给我画过像。”
一片寂静。
李昭漪的脖子已经完全僵了,他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时间被无限拉长。
在这样拉长的时间里,命悬一线的恐惧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茫。
他想,这样吗?
就这样吧。
他不知道云殷为什么好端端地突然要杀他,但他本来就是稀里糊涂地被生下来,又稀里糊涂地活到了现在,没人期待他活着,但却一直有人期待着他的死亡。
如果这个人是云殷的话,好像也没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这样想着,李昭漪几乎要平静下来了。
他闭上眼睛。攥紧了手中的椅沿。
刀动了。
细微的声响传到耳边,李昭漪害怕地咬了一下唇。
只是一秒后,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怔了怔,有些茫然地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云殷收刀入鞘,没有看他,很平静地道:“新买的刀,试试手。”
李昭漪看着他。
他动了动唇。
“可是,你。”他完全出自于本能地小声说,声音还带着抖,“你也没试啊。”
云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李昭漪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