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突然压上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她低头,看向腕处多出来的金穿珍珠宽镯。
双排珍珠如鲛人泣成,不磨而莹,采耀光流。哪怕此时灯光昏暗,也难以掩饰它接近无暇的成色品相。
难怪先前贵女们都说,南珠万金难求一颗。
裴惊策给她系好,啧了声,道:“找一样大小的珠子浪费了点功夫,说好的及笄礼,竟然拖到了今日。”
越明珠几乎快要语无伦次:“没、没事,不晚的,我很喜欢。”
裴小少爷望见她飞快扑闪的睫羽,轻笑一声。
天上灯花绽开,照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忽明忽暗,又忽远忽近。
唯独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分外清楚。
“先说好,举国就这一只,丢了像去年一样找我可没用,自己收着。”
越明珠几乎不敢看他,胡乱地连着嗯了好几声。
月光与灯火映照下,细腻的珠晖如静水流过,无形地淌在她手腕上。又像火似的烧起来,腕骨四周的肌肤烫得惊人。
“阿策哥哥。”
她将另一只手搭在手腕的珍珠宽镯上,咬起唇,犹豫片刻却还是没压住心中急切,忍不住问道:“……任四小姐那对耳坠也是你送的吗?你跟她会定亲吗?”
越明珠从来没有问过这种问题。破天荒的,这是头一回。
夜幕上火树闪烁,一阵接着一阵连天的响声,衬得这一刻愈发安静。
“什么耳坠?”
裴惊策好像压根没注意过这件事。还是被越明珠提醒,才想起来任雪韵耳边那两颗南珠的存在。
“府上有几斛。我只挑走了顺眼的,剩下都没有再过问。”
言下之意,任雪韵得来的那两颗南珠,跟他毫无干系。
“至于订亲,”裴惊策道,“我娘跟姑母确有此意。”
太傅夫人跟皇后娘娘对任雪韵的好都摆在明面上,旁人一看便知。
但如果不是裴惊策此时突然改口承认,她会一直还以为是裴晏迟的缘故。
越明珠感觉那只镯子压在手腕上,像块石头似的。她闷声问:“那你呢?”
“我还没有成亲的打算。”
分明是在说自己的终身大事,裴惊策却还是素日那副云淡风轻的样。
越明珠想起他在宴上的反应,不迎不避,模棱两可。
裴小少爷总是这样,做什么都随意得很,也懒得多解释。
旁人更不敢多问,因为知晓一旦说出口了,只会得来裴惊策一声嗤笑,觉得又听到个愚蠢的问题。
但裴惊策对她还没有食言过。
至少到现在是如此。
她心下乱麻缠绕,忍不住低声嘟囔:“你长兄不娶任姑娘,就要你来吗……”
话说出口,越明珠才猛地想起他跟裴晏迟关系极差,这番话好像不太合适。
她有些不自在,张口想岔开话题。还没说出口,头顶上又响起裴惊策的声音:“你因为这个离的席?”
语气不像疑问,更像是确认。
他当时明明正在应皇后娘娘的话,却似乎早已经留心过她的踪迹。
越明珠点头,支支吾吾道:“我跟着宫侍一同出去,没想到……”
后面那堆事情实在是乱七八糟,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支吾之际,颀长的阴影覆了过来。
越明珠眼前一暗,怔然地看着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拂开了她斗篷边的落叶。
漫天火树银花绽开又熄灭,盛景落下帷幕,只余星星点点的灯晖。
视线所及之处,仿佛一切又重新黯淡了下来。
“放心,”他说,“不会让你白白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