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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奶盐(2 / 2)

贺司屿回答得很随意,不怎么上心,是在拎起茶杯,余光扫见女孩子在笑的时候,他顿了一顿。

“谢谢你,贺司屿。”苏稚杳心情愉悦地端起那杯玫瑰椰奶,总是带着笑。

贺司屿没应声,喝了口花茶,再搁下杯子,双手交叉搭在桌面,叠起腿,人后靠到椅背,慵懒地打量起她。

她教养好,体态也很好,无论怎么坐腰背都是直的,小心捧着温热的玻璃杯,送到唇边小口小口地抿,规规矩矩。

放到古时候,就是那种娇养在闺中,知书达理又单纯的名门闺秀。

见她垂着眼睫,喝得专心,贺司屿没打扰,但也没那闲心让她先喝完,算是给面子等了她两分钟,他才悠悠地言归正传:“苏小姐是不是太冒险了?”

苏稚杳茫然地抬起脸,轻轻“啊”了声。

贺司屿不再跟她兜圈子:“假如那对钻石我今晚要定了,你能怎么办?”

怔片刻,苏稚杳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和她闲聊。

后果苏稚杳肯定考虑过,她叫价不会超过三回合,如果他不让,她就放弃,事后再耍赖皮,控诉他。

大不了就找他哭。

反正目的又不是粉钻,只要有理由见他就好了,再不济,还能还一回伞呢。

当然,实话不能实说。

“找我哭么?”男人淡淡一声。

苏稚杳脊背忽地僵住,惊诧地看过去,怀疑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下一秒,他又替她回答了:“你的表情可以再明显一点。”

“……”

苏稚杳哑了会儿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分明是主动的一方,可主动权却不知为何被他掌握着。

她吸口气,放下杯子,竭力管理住表情,认真说道:“我们不是要谈判吗,开始吧。”

贺司屿始终保持着气定神闲的姿态,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你想怎么谈?”

有了前面的小经验,苏稚杳懂得面对他,首先气势不能弱,于是下巴略扬高,起了范儿:“那对粉钻,对你很重要吗?”

“不重要。”他拎起玻璃杯,平静地呷了口茶。

苏稚杳忽地如鲠在喉。

他怎么这样,都不按常理出牌的?

唯一的筹码因他这句话失去了价值,原先准备好的那一套措辞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去。

“我相信苏小姐也是。”他不慌不忙放下茶杯。

贺司屿给了苏稚杳一些思考的时间,但她还是懵着,哑口无言。

目光掠过她脸,她的反应意料之中。

贺司屿勾勾嘴角:“这样吧,我给苏小姐两个选择。”

苏稚杳看着他,幽幽怨怨的眼神。

“两亿,我买你手里的钻石。”

贺司屿游刃有余地操控着节奏,轻轻挑了下眉:“或者我替你付了竞拍的一亿三千万,作为补偿,我可以额外答应你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譬如……”

他刻意停顿两秒,苏稚杳的注意力不由集中到他的声音,听见他说——

“Saria的钢琴私教课。”

苏稚杳先是愣住,以为是自己听错,随后惊呼一声,眼睛像星星点灯一样亮起来:“你认识Saria啊?”

“有点交情。”他淡然地说。

奥地利钢琴大师Saria,被誉为现世纪最惊人的爵士钢琴女艺术家,世界性奖项拿到手软,是苏稚杳多年来唯一视为目标的存在。

只是她已年过百半,如今想听她的现场演奏都难上登天,能请到她辅导钢琴,岂止是有点交情这么简单。

这样的机会摆在面前,对任何一个钢琴生而言,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苏稚杳也避无可避地心动了。

贺司屿手肘撑到太师木椅的扶手上,十指虚合,落在腹部,坦坦然然地坐着:“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拟个合同。”

他的每一句话,乃至每个字,都在把她往破防的边缘推。

苏稚杳险些失去理智答应。

不知不觉又被他占据了上风,苏稚杳温吞:“我的确没那么想要那对钻石,但是……”

“对我开出的条件不满意?”他适时地轻声问。

满意,满意得不得了,可这样的话他们就两清了,苏稚杳清醒地感知到,她绝对会因为今天占了他这么一个大便宜,以后就不会再厚着脸皮接近他。

苏稚杳起初想的很简单。

钻石送给他,让他欠着自己,有相欠,才有理由经常相见,否则凭他的身份,她就是想靠近都难。

可坐对面的是一个商人,而她从始至终都在被他牵着鼻子走。

明白这点的时候,为时已晚。

苏稚杳不是没想过直接开口请他出面,要求程氏解约,可他都说了,他不是慈佛,钻石也不重要,况且程氏和他好歹是有老辈的情分在,她远远不及,想想贺司屿也不可能在两者中选择帮她。

只能稳妥些,彼此熟了再慢慢来。

“苏小姐,我想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贺司屿静静看着她:“因你叫价而凭空多出的三千万,都是我的额外交易成本,如果你还是不满意……”

他随意摊了下手:“没关系,我尊重你。”

又来了又来了……这话外音分明是,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希望你也识趣。

他修读的是心理经济双博士学位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以压倒性优势拿捏住了她。

苏稚杳被他讲得理亏,没话说了。

料定她今晚做不出决定,没一会儿,贺司屿就站起身,拿起椅背的外套,挂到左臂胳膊上:“我还有工作,苏小姐自便。”

话落,他信步离开。

望着他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苏稚杳一头雾水,坐在那儿不知所以然。

他就走了?丢她一个人在这儿,不要钻石了吗?这就不要了?

一点都不体面。

苏稚杳是被惯到大的,哪里受过这委屈,随即她也有小情绪了,瘪瘪嘴,哼声就走。

不要拉倒!

徐界进到剧院顶层主办公室,将文件放到贺司屿手边后,和他报告情况:“先生,苏小姐已经离开了,看上去……似乎不大高兴。”

贺司屿眼睫低敛,握着钢笔在文件上流畅签字,无关紧要地“嗯”一声。

“需要我再约苏小姐聊聊吗?那对粉钻……”徐界询问他意思。

“不用。”

金丝眼镜后,是一双精明的黑眸,贺司屿耐人深思地说:“她自己会回来。”

-

苏稚杳一筹莫展地回到御章府,没什么精神,准备回房间早些睡了,意外见苏柏还坐在客厅沙发。

一进屋,苏柏就叫她:“杳杳,你过来。”

原来是在等她。

见父亲神情严肃,苏稚杳隐约猜到情况,八成是苏漫露将她在拍卖会上做的事状告出去了。

苏稚杳走过去:“爸爸。”

“今晚拍卖会,怎么回事?”不出所料,苏柏盘问她,眉头皱得很深。

“我见一对粉钻好看,就拍下了,一亿三千万。”苏稚杳老实交代,怀着合约一事对父亲未解的埋怨,不着痕迹地呛了句:“对不起爸爸,乱花你钱了。”

苏柏脸色垮了一下,压低语气。

“杳杳,钱不是问题,从小到大你想要的,爸爸什么时候不答应过?”

“可你要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何况今晚贺司屿还是替盛三去的,你这一下,两尊大佛全给得罪了!”

苏柏原是想着这回得好好训她一训,一抬头,却见小姑娘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他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舍得再批评。

最后,苏柏重重叹一口气:“明天,跟我去向贺先生道歉。”

苏稚杳匪夷所思地睁大眼睛。

后知后觉到不对劲。

她临渊窥鱼,一针一线费尽地织起渔网,怎么暗中标记的猎物倒像是成了收网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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