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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奶盐(2 / 2)

外表没得说,人不知道如何,但看上去也是靠得住的。

乔漪应了一声,莞尔:“我这里也没张沙发什么的,将就着坐。”

苏稚杳殷勤地去搬身后的折叠靠椅,贺司屿先她接过,展开,按她坐下,自己坐了那张冰冷的医护圆凳。

乔漪看在眼里,带着笑,省去了生疏客套这一步,问:“阿霁看着应该比杳杳年长挺多的。”

“是。”贺司屿说:“长她八岁。”

“几月的生日?”

“这个月。”

乔漪在心里算了算,微微沉吟道:“年初生日,那是要比杳杳大得多,她圣诞节,都是年尾巴了,这算起来,毛估估差了十岁呢。”

苏稚杳是一秒都沉不住气,即刻便开口:”妈妈,三十几也不老,刚好成熟稳重,比那些毛头小子强多了,你看程觉,成天乐乐呵呵的不干正经事儿。”

乔漪早记不住程觉是谁,但见她坐不住,她揶揄道:“我也没说不好,你怎么就急了?”

苏稚杳张张唇,顿时哑口无言。

“我没急”她小声嘴硬,不再吭声了,捧过台面那碗车厘子,埋头默默咬住一颗。

贺司屿垂眸,无声翘了下唇角。

乔漪故意和她说道:“怎么自己在吃,去给你男朋友也洗一碗。”

“太甜了,他不爱吃。”苏稚杳嗔怨她偏心,胳膊一抻,把自己那碗捧到某人眼前:“喏。”

贺司屿眼底溺着丝笑:“你吃吧。”

苏稚杳头一歪望向乔漪,有些得意:“您看。”

乔漪被她惹得轻一嗤笑,小姑娘真是被惯大的,以后怕是要惯得她更无法无法。

“阿霁学的什么?”乔漪随意和他聊聊。

贺司屿应道:“商管,经济,金融。”

苏稚杳一颗车厘子刚含到嘴里,闻言,口齿含糊问:“你修了三门学科?什么学位?”

“硕博。”他说。

乔漪眼里夹杂着困惑:“你都还不知道?”

苏稚杳错愕,瘪瘪唇,声音理亏地低下去:“我又没问过n“你们谈了多久?”

苏稚杳猝不及防被问住:“我们”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讲,要说他们分手三年,还是“第五年了。”贺司屿语气温沉着回答。

苏稚杳微怔,静静看他的侧脸。

显然乔漪没有多疑,只是柔声唠叨了苏稚杳两句,都这么多年了,说她对人家不上心。

身为母亲,哪怕她不能长久记住,也有必要问清楚,乔漪出声:“阿霁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里面提及敏感话题,苏稚杳忙道:“妈妈,这些我都知道的,就不用问了。"

苏稚杳正要拦着,男人突然启唇,情绪很平静,一字一句沉稳答道:“港区,经商,父亲已故,母亲”

他略作停顿。

再开口,嗓音低醇:“母亲改嫁。”

那些过往是他的禁忌,他基本只字不提,苏稚杳不想他往自己心口剜刀子,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不用说。

贺司屿回眸对上她视线,竟是笑了:“没关系,和阿姨没什么不能说的。”

苏稚杳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眶不知怎的一热。

记性受损影响思考,乔漪不能够正常深思,但凭感觉,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一股韧劲和魄力,以及对待这段感情的坚定。

总归品性是不错的。

虽说是带男朋友给她过目,但乔漪没想要阻止,她女儿机灵得很,眼见高着,看男人的眼光肯定不差,她完全放心。

“怎么都严肃起来了。”乔漪笑说:“只要你们好好的,婚事我没有意见。”

苏稚杳前一秒的揪心烟消云散,压轻声音:“怎么就说到婚事了,我们还只是谈恋爱。”

知道她在害羞,乔漪柔声:“阿霁不小了,你这不是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

苏稚杳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还没见他哪回有过表示,以为就只是双方见个面,结果显得她跟逼婚一样。

“我不急”苏稚杳温吞着说。

身边的男人跟着她话道:“慢慢来。”

苏稚杳睫毛悠悠颤了下,很奇怪,明明自己的话里就是这意思,可听见他也这么说,她心里就感到空落。

她眼睫垂下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碗里的车厘子,有点不是滋味。

耳旁,男人的声音沉沉缓缓,还在继续:“我与杳杳之间,要如何,全都由她做主。”

苏稚杳指尖倏地顿住。

最后一个字音仿佛带着电流,落进耳朵里,听得她耳底酥麻了一下。

苏稚杳仰起脸,双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屋子里静下来。

时间被拉扯得很漫长。

乔漪也在他的话里意外了半晌,经不住问:“万一哪天,杳杳突然告诉你说,阿霁我不喜欢你了,你要怎么办?”

苏稚杳想说她不会,又想先听他的回答。

贺司屿轻笑一声,并不觉得这个刁钻的问题有多难回答。

他侧过脸,望向她:“我这人在感情上的思想比较老成,不如他们年轻人想得开,既然和她开始,就是决定要走到最后,没想过其他。”

苏稚杳和他相视着,止不住屏气。

“如果当真有一天,杳杳对我的感情淡了,不想再继续了”贺司屿薄唇间语调缓慢。

深凝着她,说:“她随时可以舍弃我。”

苏稚杳双眼满是诧异。

他略顿,似乎是笑了下,音质低沉微磁,裹挟着暖意:“也有随时回到我身边的机会。”

“而我不会再有别人。”

苏稚杳听得鼻酸,眼睛起了层薄薄的雾气,幸亏屋内光线暗,她眼里的湿润瞧不太清。

恋爱脑,大情种她在心里骂他,明明自己都是一坛子冰窖,需要取暖。

病房里的座机响起铃声,是前台护士,告知苏稚杳,英美脑神经研究所的专家负责人抵达沪城,正在孟禹办公室,商讨她妈妈的病情,她如果有空可以过去一趟。

乔漪属于脑神经受损病患,是否治疗需要家属同意,苏稚杳作为病患女儿,有些事需征求她意见。

这件事情,乔漪还不知道,苏稚杳和孟禹有过共识,在情况落定前,先不告诉她。

苏稚杳想去,又不想丢他独自在这里。

她一迟疑,贺司屿就瞧出了她心思:“去吧,我和阿姨随便聊聊。”

与此同时,孟禹办公室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够了!我希望你明白,这是开颅手术,不是你们英国的马戏团演练!”

一道愤怒的高音在办公室里掷地有声。

坐对面的是一个英国中年男子,金棕长发后束,唇上留有胡须,眉眼间尽是精明:“你先冷静,Mr Meng,这项动物神经信号技术已经获得FDA批准,完全能够进行人体测试"

孟禹猛地拍桌站起,打断了他,用英语对话。

“马尔科姆先生!”孟禹一改往日温和,白大褂微乱,眼里淬着一股火气:“你们是想拿我的病人做活体实验,还是想为研究所争得世界首台半侵式脑机植入新型手术的可耻荣誉?”

马尔科姆舔了下唇,低头笑了笑。

“Mr Meng,你对我们误解很深,Mrs Qiao是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年对该病症有很多针对性研究,目前为止,只有人工智能手术是最优途径。”

“我们出于人道主义,是真心想为Mrs Qiao提供帮助。”

孟禹身前深深起伏着:“大脑有百亿神经元,神经受损不可能完全修复,你们想要植入新研发的半侵式脑机,就只能选择先做颅神经病损切除术!”

他攥起拳头,仿佛有火球在胸腔里滚动。

“你们能保证术后不会造成患者脑认知障碍或者瘫痪吗?”

马尔科姆还是那般靠坐在那里,轻描淡写:"Mr Meng,你也是脑神经科医生,应该明白手术存在风险再正常不过,你要相信,手术永远比药物治疗来得快速有效。”

话说到这份上,乔漪在他们眼里显然就只是个新型手术的测试品,他们多年研制出的医疗技术,急需在活人身上得到验证。

而苏萨克氏症候群的罕见,让他们不得不将乔漪视作宝,千里迢迢不计后果,想要说服她接受治疗。

就是在中午以为只是药物治疗时,孟禹都已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何况这位所谓研究所的负责人,当着他面提出做开颅手术植入脑机的荒诞言论。

孟禹怒到了极点,用力指着他,一字一句质问:“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们这台手术,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一了吗!”

被精准地问到关键,马尔科姆眼神难得有一瞬的虚飘,他故作镇定摊开手:“你知道的,这种手术,无论在哪里,成功率通常都不会有多高。”

他们到底把人命当什么?

孟禹那股怒气上涌,沸腾到指尖,开始忍不住地抖。

马尔科姆接着好声好气,说道:"Mr Meng,我们知道你是中国脑神经科最顶尖的专家,我代表研究所前来中国,就是想与你共享实验成果,只要这台手术能正常进行,我们保证,百世后的历史上会有你的名字。”

“疯子”

对这种无医德的烂人,没必要给好脸色。

孟禹手指移向门的方向,喉间发出一声低吼:"You can shut up or get out !"

马尔科姆静默片刻,突然扯唇一笑,挑挑眉:“Ok,一段不愉快的交流。”

他慢悠悠起身,面上情绪也跟着冷下来,睨向孟禹的眼神透着挑衅:“Mr Meng,你是否忘了,你只是Mrs Qiao的主治医师,不是家属。”

孟禹鬓角有几条青筋跳起。

马尔科姆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左右摇摆了两下,啧啧道:“你没有权利干预病人对于治疗方式的选择。”

孟禹握紧拳头,强忍住挥过去的冲动。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起三声。

马尔科姆拍拍外套走过去,准备离开,恰巧就在敲门声响时,从里面拉开了门。

瞬息,和门外的女孩子四目相对。

眼前出现一张陌生面孔,苏稚杳愣住,望向里面,看到了双眼发红的孟禹。

马尔科姆打量苏稚杳两眼,饶有兴趣想开口,孟禹先大步迈过来,将苏稚杳挡到身后。

厉声道:“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马尔科姆哼笑,收回目光,走出去。

苏稚杳不知情况,不解地问:“孟教授,我刚刚在门口,好像听到你们吵架"

孟禹暗暗吸口气,竭力保持平和,对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抱歉,失态了。"

苏稚杳摇摇头:“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对英美研究所的治疗邀请满怀期待,孟禹不忍心看她失望,但他当时还在情绪上,无法理智同她讲明原因。

“没事。”孟禹决定等自己冷静下来再劝她,说道:“杳杳,送你妈妈去英国治疗的事,先不要答应,我们找个时间,再坐下来好好说,好吗?”

苏稚杳困惑,但还是点头:“好啊。”

她又轻轻笑说:“孟教授,你照顾我妈妈近二十年,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假如你认为行不通,我绝对不会擅自做决定。”

孟禹看着面前通情达理的女孩子。

他一生无妻无子,其实这么多年,早在心里将她当成了自己女儿。

“谢谢你。”

苏稚杳离开孟禹办公室,没有逗留太久。

她依稀能猜到,在孟禹办公室门口撞见的那个金棕长发的男人,就是那位研究所的专家负责人。

他们当时吵得凶,苏稚杳虽没有听清内容,但也能想到研究所的不怀好意。

就像贺司屿说的,研究经验不等于治疗经验,中午在贺司屿的车里,她还在左右为难,现在忽然想通了。

她不想母亲成为临床试验的对象。

苏稚杳倚在廊道尽头的窗前吹了会儿风,才回到病房里。

她进房间时,贺司屿还是坐在那张圆凳上,指尖抵着一把小刀,慢慢削完一只苹果。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看着很和谐。

乔漪依旧靠在床头,微笑接过他递来的苹果,随后便见她回来了。

“妈妈。”苏稚杳唤她,再悄悄看某人一眼。

乔漪应声,笑着赶他们走:“五点多了,都别在我这里待着了,陪我女婿吃晚饭去吧。”

苏稚杳听得心悸脸红。

她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称呼都成女婿了苏稚杳抱怨地低嗔一声,反而引来打趣,索性不说了,随他们去,走到某人面前。

声音很小:“走了。"

贺司屿望着她,笑而不语,他迟迟没反应,苏稚杳用靴子轻轻去踢他的皮鞋,他才挑着淡淡笑意,站起身,向乔漪告辞后,跟她出去。

出病房,走在廊道里,落日高饱和度的橙光从玻璃窗那一侧映入,照在他们身上,在瓷砖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独处了,但都没说话。

贺司屿不声不响寻到她垂在身旁的手,手指一点点陷入她的指间,交扣住。

男人总是有着灼烫的体温,一被他牢牢牵住,独属他的温度就渗透肌肤。

苏稚杳心尖一下子酥软下来,心猿意马,腔调变得绵长:“我妈妈都和你聊什么了?”

日落深长的廊道里,两人步子都放得慢。

贺司屿双唇微动,想了想,又抿回去,鼻腔溢出丝笑:“你还是不要听得好。”

苏稚杳呼吸窒住,当他又被她妈妈问各种各样刁钻的问题了,比如她在时问的,万一哪天,她不喜欢他了,他要怎么办。

她随时可以舍弃我,也有随时回到我身边的机会。

而我不会再有别人。

他清沉的声音在耳底重复响起,苏稚杳心里头被搅得纷乱,突然止步原地,不走了。

她扯了扯他手指。

贺司屿回首,见她垂着头不动,他摸摸她眉眼,柔声问她怎么了。

“我不会”苏稚杳心里乱得很,低声说:“不会结束这段关系。”

贺司屿眸光几不可见漾动。

苏稚杳慢慢抬起脸,凝视着他,认真地说:“我不会舍弃你的。”

瞧她片刻,贺司屿笑了。

苏稚杳被他看得难为情,但心觉务必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敛着眼睫,往前走近一步。

抱住他腰,脸压到他的西服上。

从没这么唤过他,第一次亲昵中带着生涩。

“阿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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