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没有听懂这话里的潜台词,艾波率先迈步走向自家咖啡馆:“你的脸怎么了?我爸爸说你经常擦鼻涕,可是昨天看你,似乎没有准备手帕。是好了吗?”
今天咖啡馆前的水井广场人格外地多,很多上了年纪的夫人都从屋子里走出来,坐在水井边晒太阳、织毛衣。
在维太里先生和老夫人们的注视下,迈克尔为少女拉开椅子,确认她落座且舒适后,才解释:“之前被人揍了一拳,骨头碎了,压迫了面中的神经。现在鼻窦被长错位的骨头压迫,会不由自主地流鼻涕。这两天,塔查医生给我敷了一种药,可以暂时缓解这个症状。”
艾波洛尼亚咦了一声,等他入座后,好奇地凑近瞧那半张歪歪扭扭的脸。
迈克尔本能地屏住呼吸,因她的靠近而紧张,又因为这靠近产生莫大的渴望,希望她再近一些,最好近到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吐息……
“是麻醉剂吗?”她问。
迈克尔尽量不去看她那双棕色带紫的大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忍住一些不合时宜的渴望,“应该是的,这半张脸现在没有知觉,非常麻木。”
“真的吗?”艾波洛尼亚瞪大眼睛,飞快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父亲,恶作剧般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迈克尔一时凝固住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流到了脸上,并不该存在的战栗从她触摸到的皮肤如涟漪般扩散,经由血管漫向四肢百骸。有那么一瞬间,理智绷到极致,他想要捉住那只手,像舔舐奶油一样,亲吻她小手的每一处。
女孩浑然不知,一个劲儿地问:“是什么感觉?像隔了一层东西,还是完全没有触感?”
迈克尔有理由怀疑她在勾引他,视线在那张如梦似幻的精巧脸庞上逡巡,妄图找到些端倪。
半晌,他无奈回答:“只有一点轻微的触感,就像晚风吹过面颊一样。”
艾波洛尼亚失望地啊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突然用英语:“那很适合做刺青纹身时的敷料。”
在保守的西西里人眼里,纹身和堕落、离经叛道画等号,这是一个不该出自艾波洛尼亚口中的词语。
迈克尔愣了一下,也用英语问:“你想要纹身吗?”
艾波洛尼亚摇摇头,用回意大利语:“我是完美的,不需要这些花纹点缀。”
她确实是完美的。迈克尔见过不少美人,有好莱坞的明星、上流社会的交际花、金尊玉贵的公主,还有兼具白美人和黑美人优点的凯……没有一个像她那么完美,鲜活而充满魅力。
迈克尔想要赞美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辞藻,无论多绚烂的词汇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于是最终,他只能呐呐地点头。
好在艾波洛尼亚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得到回答。迈克尔暗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为自己的笨拙升起些微懊恼。
艾波的注意力又飞到了另外的地方,她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揍你?美国不是法制社会吗?你为什么不报警?”
一连串问题让迈克尔无从招架,他本该随意地找个理由、编个故事,毕竟家族传统如此,他的母亲、他的嫂子也对父兄干的勾当毫不知情,他的妻子也该如此。但望着少女那双盈着疑惑的纯净眼眸,所有的谎言似乎都变得罪恶。他决定对这个认识一周不到、却想要共度余生的女人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