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伏伊萨大街有幢房子塌了,五十多名女性被埋!”
艾波刚端着茄汁意面坐下,听到这句话惊得差点跳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不见外地问道。
说话的是位男生,有些日耳曼血统,苍白发粉的皮肤,鼻尖长着几颗雀斑。他回答:“就在昨天。现在人还在医院。”
艾波悬起的心放下一半,又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多女孩聚集在一个地方,是拐卖吗?”
那男孩索性递来一份报纸,“你自己看吧。”
隔着过道接过,艾波捧着报纸念起来,“五十名求职女青年受伤,系招聘1名打字员,应聘者超三百人。等待中途发生推搡,楼梯不堪重负垮塌。”
长桌上所有人都看着她,除了迈克尔。
丽塔率先开口:“瞧,我就说现在工作难找吧。”还瞟了长桌尾端的数学助教一眼。
迈克尔只低头吃饭,生怕一抬头就忍不住直盯着艾波,被别人发现端倪。不能被同学发现她是他的妻子,是艾波允许他同进同出的唯一条件。
“工作一直都不容易找。”罗西左手边的男生反驳,“你去工地上看看,每天一堆排队的男人,一大部分人轮不到工作,黯然离场。”
罗西说道:“我听说要削减警察和宪兵的薪资,甚至还要裁员。到时候失业的人更多。”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那么多人没有工作,好不容易有一份工作,还是按照最低工资标准开的,压根儿无法养活家人。”另一名男生感叹道。
几位男孩就总理指定的经济方针展开讨论。
吃过午饭,和同学们道别,艾波洛妮亚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图书馆,反而向自行车停车区走去。
鸽子扑棱棱的飞过,灰紫色的羽毛在正午阳光下折射五彩的光。
正当她跨上自行车时,原本和男孩们去打桌球的数学助教出现在她面前,按住了车把手。
“你想好了,去医院以后要做什么?”迈克尔问道。离席那一刻开始,迈克尔便猜到她想要去看看受伤的患者。
艾波洛妮亚平静地说:“我去慰问一下伤员,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要阻止你。”迈克尔挠挠头,“我爸爸曾在大萧条时期向所有求助者施以援手,用这种人情债积攒起了权势。人人称颂他的热心肠,甚至主持日租公寓扑克赌局的庄家主动寻求他的庇护。”这些都是桑尼告诉他的。
“我是说,如果这是你的意图的话,我愿意给你提供帮助。当然,我并不建议你这么做。”
艾波洛妮亚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有趣,值得她为之暂缓步伐。她问:“为什么?”
“我不清楚你未来的职业规划,律师?法官?政治家?但至少不是所谓的黑手党领袖。”
迈克尔看得很清楚,她并不想成为独裁者,对权力并没有强烈的追求。要他说,她更像是理想主义者,或是社会主义者。但她从不提苏联的事,也不主动接洽佩皮诺之外的共产党人。这又让他疑惑。
艾波洛妮亚好整以暇地听着,示意他继续说。
“能负担得起打字培训班的家庭,至少是中产阶级。这里意大利,无须你说,他们会主动偿还人情债。你需得好好想清楚,别让他们的感激裹挟着你,让你做出错误的选择。”
艾波听懂他的意思,总结起来不过是担心她弄巧成拙。但她还是想要逗逗他,反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是被邻居推上现在的地位?”
迈克尔瞧见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像是一只顽皮又优雅的猫。舔了舔牙齿,他顺着她的话说:“没错,我的父亲纯洁天真,见不得人受一点委屈,是个古道热肠的大善人。”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艾波早在他说出第一组形容词时便咯咯笑出声,用力锤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欢笑惊起草坪啄食的鸽子,振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