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之将死,他方才意识到,他中了西厂的陷阱。
无庸城内只有他一人见过那姜少娴,而那带着上京贵女来到无庸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姜少娴。
西厂借霍凛婚事蚕食西北只是一个障眼法,姜少娴想换掉霍氏,他林氏失败了,谁也不知道姜少娴下一步会怎么做。
林知府用力拽着霍凛袍角,努力想把西厂二字说出来,他想,最起码要告诉霍凛,带着西厂锦衣卫入城的宦者根本就不是姜少娴。
可他带血的手指只在霍凛袍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就永远地垂了下去。
霍凛找霍七要了他的刀,双刀别在腰间,神情更是肃杀。
霍七抬头望着站起身的霍凛,也跟着站起身:“世子爷,属下跟你去。”
霍凛一掌将霍七摁了下去:“林知府还没死,你留下止血,用尽一切办法撑到大夫来,我要听完他没说完的话。”
“可是,世子,至少要擅候望的斥候为你开路……”霍七还欲争取。
霍凛已经动身离去,只留轻飘飘一句话——
“不用,我有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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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的街巷,一只鹰对伶人穷追不舍,几次俯冲啄咬,又高飞起来,险险避开伶人挥舞的利器。
终于在听到一声呼哨声后,它彻底拉高,飞向天空。
伶人喘着粗气,咒骂:“吃里扒外的畜生。”
他没有取下傩面,而是将目光投向前方。
街巷深处,霍凛走近,看见这伶人立在原地,他勾起一个轻笑:“竟不逃么?”
四周鬼魅般冒出七八个戴着傩面的伶人,将霍凛围在中间:“霍世子,你不该追来。”
说毕,众伶人各自持兵器朝霍凛扑去。
霍凛揉身躲避,拔双刀出鞘,暗巷中利刃相接发出刺耳锐鸣,好似舞动的绚烂花火。
土酋见过霍凛用弓,他擅弓马,才十四就用箭射落了雄鹰,当时他们为平息这位冠军侯世子的怒火,不得不又送了只雏鹰来,后雏鹰长大,在今日成了追踪他们的眼睛。
土酋亦知道他擅枪,霍世子用一杆银枪在校场上连挑七人的事迹不是秘密。
可是没人告诉他们霍凛还会用双刀。
又一个伶人倒在霍凛脚下,他一脚踩中对方胸口,隔着厚重的傩面都能感受到伶人想大口呼吸。
霍凛在对方胸口碾了碾:“你们跟戈尔巴是出身同一个土酋吗?”
令人胆寒的,骨骼碎裂的声音,以及伶人的惨叫下。
霍凛继续问:“持剑的刺客是不是跟你们一伙的?”
暗巷里安静了几息,霍凛再次用力碾了碾脚下的人,他没有等来回复,剩下的伶人带着满腔怒火再次一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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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巷子里只立着霍凛一人,他平复了几息后,迈步去掀离他最近的伶人的傩面。
月夜下,付珏静坐在屋檐上,他指腹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姜少娴想以土酋死士试探霍凛的实力,这就是结果。
那位厂公还给他下了道令,言他在暗处观战,可伺机杀霍凛。
此时此刻应是最好的时机。
战后是人极易疲累且易松懈之机。
付珏放缓了呼吸,手搭在剑上,拇指将剑缓缓顶开。
倏然,他顿住了。
霍凛正俯身去掀面具,而他的身后正摇摇晃晃站起了个伶人,伶人手中暗器闪烁。
这样也好,付珏心道,不是我杀霍凛。
‘咚’一声闷响。
灯柄断裂,霍凛回头,只见那预备以暗器杀他的伶人软软倒下,露出他身后一张俏丽的脸。
霍凛愣了一瞬:“崇嫣?”
“他要杀你,”崇嫣握着姻缘灯,她本是径直回霍府的,可半路上看见天边飞过霍凛的鹰,霍凛在追踪戈尔巴和乌达,身在无庸城,他身为冠军侯世子,有霍家军随行,能出什么事。
可崇嫣就是觉得心中惴惴不安,非要看一眼才好,赶来的路上发现一些铺面着火,霍家军正在各处救援受伤受惊的百姓。
待她追到这个巷口,方发现一地的死尸,一个伶人拿出暗器正要射杀霍凛。
崇嫣想也没想,她手边又没趁手的武器,只好用姻缘灯狠力打过去。
好在那伶人是强弩之末,如此被她彻底打倒在地。
崇嫣发现霍凛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莲花灯上,不由得干巴巴道:“看我作甚,我把灯弄坏了还不是为了救你……”
她话还没完,霍凛上前两步,身子前倾,崇嫣不得不扶住他。
只听少年呢喃:“给我靠靠,有点儿累。”
他心中一动,仰头看向月下屋檐,明明那里空无一人,为何他会觉得有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