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马的缰绳竟被大力扯断,雪景拖着木桩,带着霍凛冲出去,快得竟好像离弦之箭。
尘土飞扬,人群中的欢呼声像被掐断了一般戛然而止,谁都看得出来,是烈马带着魏凌迟冲出去了,并不是魏凌迟骑着烈马跑出去的。
这之中的差别,曾受疯马拖行的沈溶月最能体会。
皇帝站起来,皇子公主们站起来,东西两厂的厂公站起来,人们纷纷驻足眺望。
人群中,沈溶月在崇嫣身边小声道:“那个千里良驹这么癫,你情郎死定了。”
崇嫣恶狠狠瞪沈溶月一眼,忽然问:“它为什么叫雪景?”
“那还用问么,西北冬季漫长,雪又厚,冬日景色是一绝,你看那骏马脖子上的白毛,好像大雪覆盖的苍山,”沈溶月一叹:“能驯西北烈马的只有戍守西北的霍家军。”
可就算是霍家军,也不是人人能驯烈马。
沈溶月见崇嫣不说话,难得地出声安慰:“不过,你情郎功夫也不差,若能回来,应该还有命。”
崇嫣白她一眼,懒得搭腔,她心里有数:霍凛下盘功夫稳,骑术卓绝,烈马出自羌族,也就是跟出自西北差不多,驯马应当难不倒他。
她知道的,她知道他是霍凛,是马背上长大的霍氏子,是以武立身的武者,她明明知道,却还是忍不住跟着人一起眺望,提起一颗心。
崇嫣看见呼混耶也在眺望,嘴角带着一丝残忍的笑。
还没来得及想什么,首先就听到骏马长嘶声,紧接着是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雪景回来了,逆着光慢悠悠地跑回来,马背上空无一人。
“人呢?”人群骚动,睁大眼睛看着,阳光刺眼,他们看不清马背上有没有人,只觉得马拖行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人的尸首,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名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呼混耶身边,呼混耶笑容越甚:“看来这个大虞人从马背上摔下来,跌死了。”
他与魏凌迟有杀父之仇,就算知道了姜少娴也有份,他也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杀魏凌迟的机会。
所以呼混耶早派人在围场伏击,疲于应付烈马的魏凌迟再好杀不过,其中风险定然是有的,可他羌族从不惧冒险,亦乐于险中求胜。
看来这一局是他搏赢了,接下来只要让羌族死士退下去,伪造成魏凌迟从马上跌死的假象就行。
东厂的得力好手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羌族根本不用跟西厂联手。
羌族才不要做西厂的狗。
这一刻,呼混耶身心前所未有地放松,他只可惜没有亲眼目睹魏凌迟断气的那一刻。
也是这一刻,他身边的羌人骤然抢了他身上的箭弩,朝魏平射了一箭:“魏凌迟已死,快趁机杀魏平!”
呼混耶很快反应过来,怒喝着羌语阻止,这个时候杀魏平,会赔上羌族。
可箭已经射出,直朝着高台上的魏平而去。
魏平微笑着,轻轻闭上眼,箭即将入体前,被一飞来长矛打落。
飞来的长矛狠狠扎进魏平脚前木板中,矛尾嗡鸣震颤着归位。
魏平睁眼看向高台之下,已经被驯服的千里良驹踢踢踏踏地走近,马背上坐着霍凛。
他袍子上沾着血,脸上,半片面具上亦沾着血,煞气浓烈,一双星眸里寒芒隐现,好像永远不会驯服。
亦叫人想将之驯服。
有人惊呼,原来马后拖着一串羌族死士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