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有意思。
她不比这堆死物重要?结果用避水诀的倒是这堆死物。
这算什么,善意的恩赐吗?
“你怎么穿得这么少,不冷吗?”连说出来的关切话都和料想中别无二致。
薛祈安看她浑身淌水模样,痛得脑袋发晕,已经没力气和她玩这样那样的游戏了。
雷声忽地轰隆作响。
窗却在面前“啪”一声关上。
少女压低了音量,估计是随口一提的自言自语,没料到会让他听见:
“他难道是知道我要回来,特地穿少点给我看吗?哎,要不是怕他着凉流鼻涕脸不美了,我还想多看两眼。窗先关了,省得他淋雨。”
薛祈安:“……”
虞菀菀当然知道这事不可能,可外出在外,面子是自己给的,别人想法是自己猜的。
人嘛,贵在有想象力。
反正薛祈安不知道,她口嗨两句完事了。
看眼远处忽然和煦的天,虞菀菀还有些奇怪。
这天真是说雨就雨,说晴就晴的。她拧着湿透的衣裳,抱鳖快步往里走。
进屋才发现似乎有层雾气蒸腾。
不会被风吹散,缠绕在少年指尖,像片仙气渺渺的飘带。
他面颊好似比之前更白,唇失血色,却如春日新开尚未染透的桃花瓣。
虞菀菀看得心生怜爱:“我买了菜回来,现在给你做吃的!”
薛祈安迟疑地眨了下眼。
饭堂人太多,门口就有菜摊子。虞菀菀读书时就经常自己弄吃的,味道不咋,但起码快和便宜。
倒忽然记起点重要事,虞菀菀和他说:“刚才我在路上听到则通知,合欢宗内有大妖闯入,夫子让大家谨慎外出。但也说宗门一个时辰内会全面开阵法,不必惊慌。”
“还有满春院,就我们离开的那个楼。听说是个妖怪据点,残杀不少人族。今日许是仇家上门,整楼都被杀光了,除去灰烬什么也不剩。”
没杀光的也尽数失踪,比如老鸨,还有被薛祈安揍过的那些人。
“万剑宗修士在附近,彻查后才发现那是个妖怪据点,此事便不了了之。”
其实听说那些现修士还是薛家人,但虞菀菀不想提起触及他伤心事。
“幸好我们走得早。”她一阵后怕,拍着胸脯道。
身后咔嚓似是骨头断裂声响起。
“这样啊,”薛祈安乌睫轻颤,语速放得极慢,温温和和,“那还挺吓人的。”
想杀她是一瞬的想法。
不想杀她又是另一瞬的想法。
单纯觉得有意思了,想知道她还能这样装多久。
他踩着蜘蛛精刚聚拢的头颅,用力碾碎,细雷转瞬将粉末磨灭殆尽。
虞菀菀诧异回头时,少年却扬起眉,笑意明朗得能驱散雨天阴霾:
“都是师姐运气好,我承蒙您庇佑。”
虞菀菀也觉得自己运气好好。
但这话从小漂亮嘴里说出来,可比她自个儿想要舒心多了。
她给鳖也准备了吃的,径直提菜进小厨房。风一吹,不自禁打个哆嗦。
系统教她避水诀,但她修为不够,使不出来,只能请师兄帮忙。
不熟,也不好太麻烦别人,就让他把送薛祈安的那些施展避水诀。
娇娇小漂亮感冒了她看得难受。她自己洗个澡晒干就行。
这般想着,身上突然一干。
“师姐,我能问个问题吗?”
少年亦步亦趋跟着他进来,指尖有古朴纹样的白光闪过,捏了个诀给她。
“谢谢。”虞菀菀诚恳说,没想起来他灵根被废,依稀在他眉眼间看见些许忐忑。
厨房的物什有附魔加持,水一下就开了,咕噜噜冒泡。
恍然间,她忽地有种错觉,好像他态度一瞬间软化下来似的。
虞菀菀心立刻就软了:“你问呀,不用这么谨慎的,我又不吃人。”
虾被丢入水里,烧红了立刻被舀起来,厨房里弥漫开海鲜的甜腥味。少女乌发滑动着露出截白皙纤长脖颈,周身都是温柔和煦的橙光。
薛祈安看了眼就移开目光:“师姐之前在做什么?”
鳖还和下雨时那样好奇爬着,浑不知自己掉进锅里也会和虾一样下场。
虞菀菀不懂他先前问话,顺着他目光看见那只鳖,“喔”一声解释:“它是鳖,就是王八啦,路上捡回来的。”
“……”
“我知道它是,”薛祈安一顿,似有些难以启齿,“王八。”
“我是在问,之前下雨时你浑身湿透跟着个鳖转圈干什么?”他说。
好奇打量她,眉眼弯着由衷慨叹:“师姐你挺特别的。”
脑子构造好像特别简单,除了直来直往的意思什么都听不懂。
还时常能说些他不理解的蠢话。
特别的清澈而愚蠢。
过往没见谁是这样的。
他们都很聪明地喜欢对他指手画脚,好让他照他们的计划走。
“谢谢?”虞菀菀谨慎说,感觉他在骂她,但又没证据。
觑着那张漂亮无辜的脸,她很快抛弃这个想法解释:“遛鳖呢。前不久天气好,想着带它走一走,晒晒太阳。”
“……”
薛祈安认真看她,确认她没在开玩笑。她已经用筷子把虾壳肉分离。
……筷子?
能剥虾?
薛祈安又有点儿新奇。她却忽地一筷子捅过来,虾肉直接塞他嘴里。
投喂小漂亮的愿望终于在今日实现了,虞菀菀由衷满足。
书里写薛祈安和薛明川都很喜欢吃虾,她特地拿很多。
“多吃点,虾有营养。”
虞菀菀神色欣慰,宛若老母亲般打量他。
书里还写薛家代表色是竹青色,薛祈安这辈子最痛恨的颜色却是竹青色。
日后成为妖主,更不允许屋内有任何竹青色物件。
她看眼旁边包裹,顺带说:“校服我也拿回来了。你想穿什么就穿,除去竹青色都有。”
少女独有的甜橙味盈袖入怀时,薛祈安愣了愣,竟没想拒绝。
他其实不能吃虾。
会过敏。
爱吃虾的是薛明川。
但薛明川重伤昏迷着,他就必须做一切薛明川喜欢和擅长的事。虾、竹青色、火灵根,甚至练剑。
回过神,虾肉入喉,唇齿间浸润虾的鲜味,似乎还缠着甜橙味。
他轻压眼皮,想起她刚才说的话,已然动了杀意。
“师姐,”少年眉眼弯弯,嗓音带着冰凉的笑意,“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的?
虞菀菀愣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虾和竹青色的事。小说里,薛祈安并不和旁人说自己喜好。
“呃,”她故作淡定,“梦到的。”
薛祈安嗤笑一声:“梦到的?”
他明显没信,向她这儿步步逼近,周身气势如霜雪般有实质地压下。
再要一瞬,奔雷便会直接将她劈成焦灰。少年笑意愈朗。
电光石火间。
“对啊,”虞菀菀却理直气壮说,“梦里你温柔又善良,还脱衣服让我摸了摸腹肌呢。八块,轮廓分明,手感绝佳。”
漫天惊雷似乎都僵滞。
恍然明白之前她那堆乱七八糟的奇怪话,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
少年还在笑着,眸中却莫名透露出“你去死算了”的意思。